第87章 替嫁新娘2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流逝。

窗户外面的天色由白转灰，最后沉入墨汁般的黑暗。

李家的吵闹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寒风掠过屋顶茅草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意放轻、却又带着某种迫不及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新房门外。

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咔哒”声。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花棉袄的身影，灵活地闪了进来，又迅速反手关上门。

来人正是王红梅。

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得意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碗，碗里是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

“晚晚？晚晚？”

王红梅压低声音，带着虚伪的关切，凑到炕边。

“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李家婶子和卫国哥正在气头上呢，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偷偷给你端点吃的过来。快，趁热喝了垫垫肚子。”

许静怡裹在红被子里，一动不动。

王红梅把碗放在炕沿上，凑得更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

“晚晚，你也别太犟了。李卫国那人是脾气暴了点，但人家可是在公社武装部干事的，正经吃商品粮的。你嫁给他，那就是跳出农门，享福了，虽说他可能还惦记着我。”

她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朵红晕，语气却透着炫耀，“但他妈都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伺候他，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这李家的媳妇位置，谁也抢不走，比你在林家土里刨食不强百倍？”

她见许静怡还是没反应，只当她是被吓傻了或者还在赌气，急不可耐的探询：

“对了，晚晚，那东西你藏好了没？就是卫国哥之前偷偷塞给你的那个小布包，他让我问问你，可千万别弄丢了，那可是他的命根子，要命的东西。”

来了。

许静怡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记忆瞬间清晰：一个用旧军绿布缝成的小包，沉甸甸的，里面是几块黄澄澄的东西和一小卷用油纸包着的、盖着红章的纸。

李卫国在新婚前夜，鬼鬼祟祟找到林晚，半是威胁半是哄骗，说这是他前途的保障，让她好好保管，等过了门就交给他。

林晚胆小，吓得一夜没睡，把这要命的东西藏在了……

许静怡猛地睁开眼，那眼神清明锐利，直直射向王红梅。

王红梅被她这眼神吓得浑身一激灵，端着碗的手一晃，滚烫的玉米糊糊溅出来几滴，烫得她“嘶”了一声，差点把碗摔了。

“你醒了。”

王红梅强自镇定，挤出一个笑容，“快，快喝点糊糊。”

许静怡没理会那碗糊糊。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动作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压迫感，目光在王红梅那张写满心虚的脸上逡巡。

“王红梅，李卫国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把自己的好姐妹推进火坑，还巴巴地跑来当他的狗腿子，替他讨要那‘要命的东西’？”

王红梅端着碗的手开始发抖，嘴唇哆嗦着：“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为你好，那东西在哪儿？快给我。要是让李家人知道东西在你手上，你就死定了。”

恐惧压倒了心虚，王红梅声音尖利起来，带着色厉内荏的威胁。

许静怡看着她这副丑态，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她掀开被子，慢慢下炕，赤脚踩在地上，一步步逼近王红梅。

“为我好？”

许静怡的声音轻得像耳语，“王红梅，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配说这三个字吗？”

许静怡的目光扫过王红梅身上那件半新的花棉袄，再对比自己身上这身明显不合身的大红粗布嫁衣，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李卫国许你的，是供销社的临时工名额？还是他身上的那件绿皮？让你觉得，卖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很值？”

王红梅被逼得步步后退，后背“咚”一声撞在土墙上，退无可退。

许静怡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能把她从里到外都看穿、撕碎。

王红梅手里的碗再也端不住，半碗滚烫的玉米糊糊溅了一地，也溅湿了她的裤脚。

“啊。”

王红梅被烫得尖叫一声。

“东西在哪？”王红梅歇斯底里地尖叫出来，带着哭腔，“快给我，不然李卫国不会放过你的，他会打死你的。”

许静怡停在她面前，慢慢地弯下腰，凑近王红梅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冰冷地吐出几个字：

“东西？我烧了。”

“什么？”

王红梅如遭雷击，眼睛瞪得老大，表情绝望而难以置信，“你疯了，你烧了，那是……”

“那是他李卫国从矿上偷出来、准备倒卖的金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