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上海滩，最混乱肮脏的码头区深处。

一个散发着恶臭、堆满腐烂垃圾的死角。

几盏昏黄的路灯，照亮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一个不成人形的物体被随意丢弃在垃圾堆旁。

那曾经是沈文舟。

他的四肢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人用重手法寸寸捏碎。

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不断渗出黄水的黑洞——眼珠被生生剜掉了。

鼻子被削平，嘴唇被撕裂，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和下颚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下体，一片血肉狼藉，仿佛被野兽啃噬过。

他还没有死，身体还在微微地抽搐，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的咕噜声。

几只油光水滑的老鼠，正围着他打转，试探着啃噬他裸露在外的伤口。

它们猩红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一个人影静静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

是夜莺。

她的手臂已经重新包扎过，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她看着垃圾堆旁那个比蛆虫还不如的沈文舟，看着那些啃噬他的老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抬起手，手中握着那把属于白蝶的勃朗宁M1906。

枪口，对准了沈文舟那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

“白蝶，”她低声说，像是在对虚空中的灵魂诉说，“你的仇，姐妹给你报了。”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死寂的码头区角落回荡，很快被夜风和远处轮船的汽笛声吞没。

沈文舟最后那点微弱的抽搐，彻底停止了。

夜莺收起枪，最后看了一眼那具肮脏、残缺、连老鼠都不屑再啃噬的尸体，转身，投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

两天后。

上海滩，公共租界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石库门小楼阁楼。

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消毒药水的味道。

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代号“老K”）正看着手中的一份密电，眉头紧锁。

夜莺手臂缠着绷带，坐在他对面，脸色依旧有些憔悴，但眼神坚定。

“你确定是白蝶？”

老K放下电文，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带着难以置信的审视。

“她一个人，干掉了山口次郎和他的卫队，还弄死了藤田一郎？”

“是她。”

夜莺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虽然，她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但我知道，就是她。”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救了我。没有她，我和沈文舟那个畜生，都死在百乐门了。藤田一郎也是她的手笔，用的是山口次郎身上搜出来的毒针。”

老K沉默了。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百乐门事件，霞飞路联络点被端，山口次郎和藤田一郎接连暴毙……

这几天的情报如同惊涛骇浪，让他这个老地下都感到心惊肉跳。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白蝶做的，那她展现出的能量和手段，简直恐怖。

“她人呢？”老K沉声问。

“不知道。”夜莺摇摇头，眼中有一丝茫然。

“那天分开后，就再没消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她好像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包括‘济世堂’。”

老K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起身，走到狭小的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租界巡捕房飘着的米字旗。

“山雨欲来啊。”

老K低声叹息，“日本人死了两个重要人物，绝不会善罢甘休，租界也未必安全了。”

老K转过身，看向夜莺，眼神变得凝重，“云雀，你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必须立刻转移，去苏北根据地。”

“是！”夜莺立刻站起身。

“至于白蝶。”

老K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要穿透重重迷雾。

“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她的枪口还对着敌人。”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意味，“她就是我们的同志。”

同一时刻。

上海滩，外白渡桥。

黄浦江浑浊的江水在脚下奔流不息，发出沉闷的呜咽。

江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水腥气。

远处外滩的万国建筑群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沉默矗立，如同巨大的墓碑。

许静怡独自站在桥栏边。

她换了一身极其普通的深灰色棉布旗袍，外面罩着一件同样不起眼的旧式短袄，头上包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脸上属于白蝶的精致妆容早已洗净，只留下一张干净清秀的脸。

许静怡看着浑浊的江水中，一艘挂着太阳旗的日本炮艇耀武扬威地驶过，犁开翻涌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