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怡睁开眼，眸光冷冽如寒星。

她走到那扇糊着旧报纸的小窗前，用手指轻轻捅开一个洞，向外望去。

外面是狭窄的后巷，偶尔有邻居匆匆走过。

许静怡的目光，落在巷子口一个正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男孩身上——那是附近有名的“小喇叭”，家里大人是厂里的广播员，消息最是灵通。

一个计划，迅速在许静怡脑中成型。

几天后，关于李秀兰一家克扣烈属抚恤金、虐待孤女的消息，在王主任的有意推动和某些“巧合”的流传下，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家属院和大杂院。

“听说了吗？周家那个李秀兰，心黑透了，连烈士女儿的抚恤金都敢吞。”

“可不是，天天让青青那丫头干重活，吃剩饭，非打即骂，胳膊上都没块好肉。”

“还想逼人家嫁给那个打死过老婆的残废老兵，缺大德了。”

“呸，一家子丧良心的东西，以后离他们远点。”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鞭子，抽得李秀兰一家不敢出门。

周老栓在厂里抬不起头，差点被停了工。

周红梅原本有点眉眼的相亲也彻底黄了。

李秀兰憋了一肚子邪火，在家里摔摔打打，咒骂不休，把一切都归咎于许静怡。

“那个杀千刀的白眼狼，丧门星，早知道当初就该把她掐死。”

又过了两天，街道办的处罚通知正式下来了：

限期退回所有抚恤金及厂里补助，否则按月扣发周老栓工资直至抵清；召开全体居民大会对李秀兰一家进行通报批评；并将情况上报区妇联备案。

李秀兰接到通知，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后，看着周围邻居指指点点的目光和家里即将见底的米缸，李秀兰终于慌了神。

抚恤金早就花了大半，剩下一点李秀兰死死攥着想给红梅当嫁妆，现在全要吐出来不说，还要背处分、上报。

这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而更让李秀兰恐慌的是，这两天，她总觉得有人在她家附近转悠，指指点点的，好像还在议论着什么“贼窝”、“霸占烈士东西”……

李秀兰想起沈青禾在街道办提到的“私人物品”，心里咯噔一下。

那些破本子烂盒子，她随手塞在床底下的破箱子里，不会真有什么要紧东西吧？

就在李秀兰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一天傍晚，许静怡出现了。

她敲响了周家的门。

开门的是周红梅，看到门外站着的许静怡，吓得尖叫一声，像是见了鬼，连连后退。

许静怡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蓝布衣裤，额前的碎发梳理整齐，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平静却冰冷的眼睛。

许静怡手里拿着一个印着“红星供销社”字样的网兜，里面似乎装着几盒点心。

“姨母，姨父。”许静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屋里，“我来拿回我父母的东西。”

李秀兰正为钱和处分焦头烂额，一听这话，从里屋冲出来，叉着腰就要骂：“你个……”

“姨母，”许静怡打断她，目光扫过闻声探头出来的左右邻居，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确保他们能听见。

“王主任说了，抚恤金和厂里补助要限期退还。还有我爹妈留下的那个梨花木盒子、我爹的笔记本，这些不值钱但念想的旧物，您也该还给我了吧？”

许静怡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晚辈的客气，但字字句句都戳在李秀兰的痛处和恐惧点上。

李秀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左右邻居们探究鄙夷的目光，骂人的话堵在喉咙里，憋得差点内伤。

李秀兰死死瞪着许静怡，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她，却不敢再动手。

“什么破盒子烂本子，早不知道扔哪个犄角旮旯了。”

李秀兰眼神闪烁，试图抵赖。

“哦？”许静怡微微挑眉，声音依旧平稳。

“我好像记得，您当时从厂里领回来时，还跟红梅说，那木头盒子挺沉，说不定是啥好木头，能值几个钱呢？怎么会扔了？”

周红梅在一旁脸色煞白，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又被李秀兰狠狠瞪了一眼，吓得缩起脖子。

邻居们的目光更加鄙夷了。

好木头，值钱。

果然连这点念想都不放过。

李秀兰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火辣辣的。

她看着许静怡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慌越来越盛。

李秀兰总觉得，再不把那些晦气东西弄走，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给你，给你，都给你。丧门星的东西，赶紧拿着滚。”

第109章 烈士遗孤4

李秀兰气急败坏地冲回屋里，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破箱子。

胡乱从里面扒拉出一个样式古旧的梨花木盒子，和几本边缘破损的牛皮笔记本，看也不看，一股脑塞给许静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