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花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

她从未在懦弱的二女儿脸上见过这样的眼神，心头莫名一悸，一股寒意涌上来，让她后背发毛。

“妈，”许静怡开口，“猪草我待会儿就去剁，不过，我刚才做了个梦。”

赵金花被那眼神看得发毛，下意识地收回手，色厉内荏地骂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还不快滚去干活。”

许静怡没理会她的咒骂，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梦见姐了，梦见她肚子大了，哭着喊着说是王麻子的种。”

她故意顿了顿，看到赵金花眼珠猛地一缩，脸上的刻薄瞬间被惊疑取代。

“你，你放什么狗臭屁。”

赵金花声音尖利起来，带着一丝慌乱，“再敢胡说八道污蔑你姐，老娘撕烂你的嘴。”

“是不是胡说，妈心里清楚。”

许静怡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

“我还梦见，李国富同志知道了。他那个脾气，啧啧，提着枪就来了，那场面……”

她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赵金花煞白的脸。

赵金花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指着许静怡：“你……你……”

她心里最大的秘密，被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戳破，巨大的冲击让她脑子嗡嗡作响，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

许静怡不再看她，径直绕过僵在原地的赵金花，走到院子里。

破败的土墙围出的小院，角落堆着半人高带着泥的猪草。

她弯腰，捡起锈迹斑斑的剁刀，掂量了一下。

“哐，哐，哐。”

沉重而规律的剁草声在农家小院响起。

许静怡手起刀落，坚韧的草茎应声而断。

每一下，都像是在剁碎某些既定的命运。

赵金花站在堂屋门口，看着院子里那个沉默挥刀的背影，明明还是那个瘦小的春桃，却又透着一股让她心惊肉跳的狠戾。

刚才那个梦，还有那眼神，赵金花打了个寒颤，第一次对这个女儿生出了无法掌控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东屋紧闭的房门——那是她引以为傲的大女儿许秋菊的房间，此刻房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

剁草声还在继续，一声声，敲在赵金花的心坎上。

她烦躁地啐了一口，转身回屋，脚步有些虚浮。

不行，得赶紧跟秋菊合计合计，这死丫头怕是撞了邪了。

接下来的日子，许静怡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许春桃。

天不亮就起来挑水、做饭、喂猪、下地挣工分，包揽了家里几乎所有的重活累活。

她吃得很少，话更少，面对赵金花变本加厉的挑剔辱骂和许秋菊时不时阴阳怪气的试探，她只是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眼神却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潭。

第68章 被淹死的换亲妹妹2

赵金花和许秋菊观察了几天，见她又老实下来，只当那天是抽了风或者做了噩梦说了胡话，慢慢放下了戒心，又开始盘算起换彩礼的好事。

赵金花甚至开始提前数落许静怡：“进了王家门，手脚给我麻利点，别给我老许家丢人。王麻子腿瘸心不瘸，你敢有半点歪心思，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许秋菊则对着家里唯一一块巴掌大的破镜子，仔细地捋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眼中闪烁着对军官太太生活的无限憧憬。

许静怡听着，剁猪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底的冰层，又厚了一分。

时机需要等待，但布局，可以开始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许静怡借口去公社供销社买盐，顶着日头走了七八里山路。

她没去供销社，而是拐进了公社边缘一个更破败的小院。

这里是远近闻名的“泼妇”张彩凤家。

张彩凤三十出头，膀大腰圆，脾气火爆，前头那个短命丈夫就是被她骂得受不了喝农药死的，留下个病歪歪的婆婆和一个半大的小子，日子过得紧巴巴。

许静怡推开那扇吱呀作响，随时要散架的破木门时，张彩凤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骂她那个病恹恹的婆婆。

“老不死的，吃闲饭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喘气。药罐子，你怎么不跟着你那短命儿子一起去了？省得拖累老娘。”

那老太太缩在墙角的小板凳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张彩凤。”许静怡的声音穿透了张彩凤的骂声。

张彩凤猛地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个瘦巴巴的面生姑娘，眉头一拧，叉腰的手没放下：“你谁啊？找骂还是找打？”

“我是向阳大队的，许春桃。”

许静怡报出名号，无视对方喷火的眼神，开门见山，“听说你正托人找下家？”

张彩凤一愣，上下打量她，眼神狐疑又警惕：“关你屁事？老娘嫁不嫁人轮得到你个小丫头片子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