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着火光而来(66)
“那么这个怪阿姨现在在做什么?”小维特问。
“大概又开始继续寻觅年轻男孩了吧。你们等着吧,那个肌肉男很快就会加入我们的。”唐璜很有把握地说。
天空开始发白,时间已经不早了。保尔提醒大家:“应该散会了,不然太阳光照下来,我们可就完蛋了。”
鲁滨逊忙着去藏滑板。亨伯特和罗密欧在商量着要去看看怪阿姨。小维特终于从阴霾的心情中走了出来,比起帕丽斯·希尔顿的烟盒,他意识到自己更需要的是一场恋爱。我收起鹅毛笔,折叠笔记本,然后把它们交给明晚的执笔记录者保尔。大家悬起了脚,飘到了半空。只有唐璜待在原地不动,他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用手扶了一下墨镜,仰起头问上面的鬼:“嘿,你们难道不想看看我的绿色眼睛吗?”
我是这次故事会的记录者克莱德,如果你们觉得我做得不坏,那么,请不要忘记举起双手给一点掌声。谢谢。
第八章 浒苔
午夜时分,我们坐在三十六层楼的小包间里。我抽烟,女孩喝啤酒。风从打开的窗户涌进来。就快下雨了,比预报的要早。隔壁高声讲话的那几个中年男人走了,这会儿屋子里变得很静。
桌上的烤鸡肉串已经冷了,天妇罗正在一点点瘦下去。女孩坐在我对面,专心研究着啤酒罐上的英文字。芥末色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晕开的睫毛膏把眼睛底下弄得很脏,脑后的马尾也松了。她身上有一种乱糟糟的美,有那么一点性感。可是性感这会儿一点也不重要。地方是女孩选的,时间也是。上个星期她发来邮件,问我是否愿意接这一单生意。我说:“好,但不要是周末,因为我要搬家。”到了星期三她又发来邮件,说很抱歉,还是希望能定在周日。因为一到工作日 就被 各种 琐事 缠身 ,根 本没 有力 气来 处理 这件 事。 “拜 托你了,”她在信的末尾说,“我就快要三十岁了。”我答应了她,把搬家的时间推迟了一天。
我和她约在蓝鸟大厦的楼下见面。地铁在这里穿行而过,能感觉到脚底下的地板颤动。楼间过道里的风很大,吞没了和对方打招呼的声音。她说“我叫墨墨”或者“我叫梦梦”,我听不清,也没有再问。这一点都不重要。女孩墨墨或者梦梦穿着深蓝色连帽衫,把帽子拉了起来,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她的眼睛很大,紧绷的嘴角向下垂。我跟着她,绕到楼的另外一面。
“在三十六层。”她指给我看那家日式餐馆的窗户。我仰起头向上看,那些蜂巢状的密密麻麻的窗户令人感到非常压抑。当身体从某扇窗户里飞出去的时候——我想象着那条凌厉的抛物线,大概会有一种重获自由的强烈快感。她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对她选的地方表示认可。我耸耸肩,告诉她一切都随她。那间日式餐馆隐藏在这座写字楼里,外面没有任何招牌,非常适合幽会的男女。小包间里灯光昏暗,插在竹编的花器里的雏菊已经开始枯萎,散发出孱弱的香气。脚边的榻榻米上有一块淡淡的深色污迹,可能是酱油,却让我想到女人的血。服务生摆放碗筷的时候,女孩轻声对她说:“还有一位。”见我诧异地望着她,她才解释道:“是我的男朋友。”她垂下眼睑,“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我们想一起……可以吗?”“应该能行吧,”我说,“我也不 是很 确定 。”女孩问:“付两倍的钱没问题,我可没想占你便宜。”“不用,”我说,“我按照时间收费,几个人都无所谓。”她笑了笑:“那么时间的上限是多久?”“一个晚上吧。”我回答。“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女孩墨墨或者梦梦说,“我们一边吃一边等吧。”
半年前,我在一个出售各种奇怪服务的论坛发布了一条信息,说我愿意提供一项报酬为三千块的有偿服务:陪同想要自杀的人度过自杀前的最后一段时间。
“自杀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最后关头的软弱和退缩极为常见。我可以帮你克服这些困难,使你能够安心、坚决地采取行动。”信息里这样写道。“死伴”,我还给这个角色取了一个名字。最初写来邮件询问的人很多。问题大多集中在我如何证明自己具有所说的那种能力。此前我的确做过几个人的“死伴”,但死人是无法做证的。这是一项永远得不到回馈意见的工作,我在回信里解释了这一点。不过很多人还是不相信,又或者并不是那么急于求死,总之没有再写信来。另外有几个人写信来讨价还价。我对于快死的人还为了少掏几百块费尽心思,实在感到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