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城不理会他的笑,问:“老张叔丢了多少钱呐?”
“没多少没多少,应该在别的地方丢的。都是误会,误会。”
“行。”许城说,“误会解除了,你给我妹妹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
姜皙腿脚不便,刚费力地站起身,听到这话,怔愣地看向他;她眼睫还是湿漉漉的。
许城说这话时,相当平淡,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老张一脸尴尬,毕竟老油条了,摆起长辈架子,道:“小城,这就没必要了吧。你张叔还不是操心你们船上丢东西的事。”又看向姜皙,“小姑娘,我都一把年纪了,你别计较。”
许城看向姜皙,声音轻了点:“你要不想道歉,就算了。”
姜皙没讲话。
许城于是跟老张叔说:“她不肯,要你道歉。”
“这……你!……也不知道你们较个什么劲儿。”老张叔咕哝着,径自就往前走,打算耍赖过去。
没想到许城插着兜,往左一移,挡住了他的去路。许城虽跟他儿子岁数差不多,年纪轻,但人比他高出足足一头。
因出来得急,上身随意套了个背心,少年很瘦,但手臂上精瘦的的肌肉很有力。
他垂眼俯睨着他,眼神已很不善。
老张叔想起,许城才初中的时候,有次跟回江州找他姑姑要钱的大伯打架,把大伯打得屁滚尿流,自己也一头一脸的血。更不说跟那帮混子一起打架了。
他认怂,转向姜皙,说了句:“小姑娘,对不起啊。”
人走了。
许城和姜皙还杵在原地。
江水轻轻拍打着码头。
许城转身走了两步,站在栈道边,望向水平面,太阳还没有出来,江面依旧雾气蒙蒙。
许城问:“打算去哪儿?”
身后,没人答。
许城叹:“跟你说话这么费劲。”
身后的人动了一下:“……不知道。”
又是沉默。
许城低头,看看自己的大脚趾和栈道下的江水。
“什么时候上的船?”
“一号。”
许城吃了一惊,很无语。佩服她居然能在船上藏十天。也得亏姑父姑姑这段时间忙,不怎么来船上。
“怎么进的舱?”
“钥匙在门口的地垫里……”
许城没话了。
姜皙望向他的背影,白背心露出他清瘦但好看的背肌。
许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有一丝纳闷:“这么多船,你怎么就挑中我家这艘?”
姜皙有点难为情,无意识抠抠手臂上的一串旧蚊子包,说:“你家的船涂了青蓝色,好看。”
许城:“……”
两人对视着,一时没讲话。
许城注意到她背包上印着一只带粉色耳朵帽子的兔子,拉链上还挂了一个同样的兔子玩偶,有点儿像她。
过了会儿,他说:“你要吃亏在颜控上的。”
姜皙嘴巴动了动,突然蹦出一句:“我不喜欢你了。”
许城眉心轻皱,微微偏了下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说:“我之前只是因为朋友太少了,所以总是去找你玩。不是别的意思。”
许城对她这段没头没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回了一个字:“哦。”
“反正……就是,一年前,那时我没什么朋友,所以表现有点夸张。”
“那你现在朋友多了吗?”许城说,“恭喜你啊。”
姜皙窘迫地闭嘴了。
他说完,真的困了,打了个哈欠,趿拉着人字拖往船上走,说:“我只给你住几天。”
第9章
姜皙在船上住了不止几天。
头几天,许城极少与她交谈。她不说为什么离家,他问了几次,她嘴巴跟蚌壳一样,他也懒得追根究底。
恰逢许敏敏回城路上遭遇车祸,撞断了腿,伤筋动骨,得修养几个月。而岸上的五金店生意渐好,刘茂新也走不开。
许城便接下了“敏敏江上超市”的一概事务,营业额刨开成本后,与姑姑家五五分。
船上琐事密、杂务勤。
每天光是开船,清货、点货、记账、结算,就得费不少功夫。
加之船龄大了,时不时这儿换螺丝、那儿补机油;这儿封个胶,那儿锤个钉。
姜皙看得出许城对这艘船感情很深,像维护着他的一个老朋友。
起初,她大部分时候不出船屋,待在起居室,竖着耳朵听他这儿敲敲、那儿锤锤的声响。
有时,许城会在超市区走动,拿货搬货,脚步很快;姜皙透过隔间门上的圆窗瞄他一眼,只瞥见少年飞速闪过的身形,像猎豹一样。
而他待在楼上驾驶室里时,就像豹儿隐去草丛,没了响静。仅在他起身走动时,姜皙头顶会传来钢板在他踩踏下起伏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