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修忽然偏过头，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喉结滚了滚，声音带着点闷意：

“你陪筱筱出去的时候，莫里拉着我在病房里说了会儿话。”

陆依然抬了抬眼，没出声，只静静听着。

顾辞修的指尖在矿泉水瓶上划着圈，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他拉着我的手，攥得挺紧，眼睛盯着天花板，跟我说‘哥，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

他说到这儿停了停，声音低了些：

“他说，‘要是我真撑不住，你帮我看着点筱筱。那丫头看着犟，心里软得很，我走了，她肯定得钻牛角尖。你多劝劝她，让她该干啥干啥，别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日子’。”

顾辞修说着，别开了视线，看向走廊另一头。

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光带，光带里浮着细小的尘埃，慢悠悠地飘着。

他想起劳伦莫里说这话时的样子，明明脸色白得像纸，眼里却还带着点笑，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可攥着他的手，却抖得厉害。

那些碎碎的叮嘱，桩桩件件都是顾筱筱。

明明自己都那样了，心里装的却还是别人。

陆依然听着，轻轻叹了口气。

她认识劳伦莫里不算久，却对他的情况很同情。

以前看他对顾筱筱，总觉得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如今才知道，那份疼惜早刻进骨子里了，连后路都替人想得明明白白。

“会好的。”陆依然轻声说，像是在安慰顾辞修，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顾辞修捏着矿泉水瓶的手松了松，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陆依然说的是宽心话，医生前两天找他谈过，劳伦莫里的情况不算乐观，能不能撑过这几天都难说。

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劳伦珍珠从病房里出来了。

她轻轻带上门，转身看见走廊尽头的两人，脚步顿了顿，走了过来。

“莫里又睡过去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眼底还带着红，却比刚才平静了些。

“筱筱在里面陪着呢，握着他的手，没让我进去。”

顾辞修“嗯”了一声：“让她陪着吧，莫里醒了看见她，也能安心些。”

“我去给筱筱买点吃的。”劳伦珍珠忽然开口，“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我去吧。”顾辞修立刻接话，“你在这儿守着，要是病房里有动静，随时给我打电话。”

劳伦珍珠没推辞，点了点头：“那你帮她买点清淡的，几天没吃东西了，吃不了油腻的。”

“知道了。”

顾辞修应着，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喝了两口，然后把瓶子揣进兜里，转身往楼梯口走。

他走了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劳伦珍珠的声音：“顾辞修。”

“谢谢你。”

顾辞修只是摆了摆手，继续往下走。

走廊里又剩下陆依然和劳伦珍珠两个人。

劳伦珍珠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了擦眼角，低声道：

“莫里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眼里是亮的。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那样笑过。”

病房里，顾筱筱正趴在床边，握着劳伦莫里的手。

他的手还是凉的，她就用自己的掌心裹着，一点点往他手里呵气。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莫里，”她轻声开口，声音软得像棉花，“刚才姐把你的计划册给我了。我看了，你画的滑雪场真丑。”

她笑了笑，眼泪却掉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温温的。

“你说想住能看见雪山的酒店，我查了，瑞士有好多那样的酒店，到时候咱们挑个最好的，一睁眼就能看见雪的那种。”

“你还说要教我滑雪，我提前跟你说啊，我肯定学不会，到时候你可不许笑我……”

“你得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教我，要是我摔了，你得给我揉腿，还得买糖哄我。”

“你听见了没？”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这些事谁陪我做啊。我可跟你说，你要是敢说话不算数，我就……我就把你的计划册撕了，再也不理你了。”

第406章 别丢下我

顾筱筱说着狠话，声音却软得没一点力气，最后还是低下头，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闷闷地说：

“莫里，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特护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的滴答声陪着她。

她就那么趴着，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跟他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握着的手忽然动了动。

顾筱筱猛地抬起头，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