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安静，陈山的病床旁边摆着个小柜子，上面放了个细长的瓷瓶，里面没有花。

病床上的陈山，垂着肩倚在床栏上，像冬日里颓败的枯枝。

“来了啊。”陈山放下手里的书，凝望片刻陈晚。

陈晚站在他对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淡淡应了声“嗯。”

陈山看着女儿疏离的模样，视线又落到书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在这两年里他一直很后悔，想着要好好照顾陈晚，尽到父亲的职责，守护她长大。

可是女儿其实早就长大了，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成熟。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不动声色地长大了。

半晌后他又开口，嗓音很哑，像他这个人一样，没什么生气，“你长高了。”

陈晚看着病床上的陈山，他的头发很斑驳，灰白得像潮湿的墙面。

“你生了什么病？”

陈山抬起头，眼中明亮了许多，“不严重，上了年龄总会有点小毛病。”

“哦。”

对话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父女两人都沉默的望着对方。

还是陈山先开口“再过几天就是你妈妈的生日了，能帮我买束花给她吗。”

听到他提起母亲，陈晚面色一沉，“怎么，觉得送几束花就有诚意了。”

陈山摇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叹口气“我累了，你回去吧，记得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

还没听完后半句，陈晚已经转身走出了病房。

林遇在外面等了半天，看到人出来了，匆匆走上前。

第5章 明月

陈晚是个悲喜不形于色的性子，林遇觑着眼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端倪，自己心里反而无端悬起了几分。

有时候，太内敛不是好事儿，憋着，总会有崩溃的那一天。

他决心开导一下陈晚，上车后，林遇抬头看了看天色，酝酿半晌后问陈晚饿不饿。

陈晚摘下半只耳机，看着他，眼底攒出点笑意”你饿了？”

“这个点儿回城区怕是都八九点了，就在外面吃吧，正好我报答一下你。”林遇笑笑“上次我胃疼多亏了你，早就打算找个机会请你出去吃了。”

陈晚唔了一声，“没什么。”

“我有个朋友开了个食店，味道不错，可以去尝尝。”林遇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自顾自说。

天光四合，车子行驶在曲曲折折的山道上，另一侧层岩叠嶂的山野投下的影子一层一层漫在车窗上，像黑色的潮水，推着他们前进。

和林遇说的差不多，到城区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处处华灯通明。

他中途打电话预订好了餐位后，整个人轻松不少。

林遇的开心特别简单，有顿好吃的就够了。

他带陈晚穿过喧闹的主街，拐进一条冗长的弄堂里。

陈晚遥遥瞧见一盏红纸灯笼挂在门檐下，乌木牌匾上是行云流水的忘忧居三个字。

在熙熙攘攘的闹市里，这家店显得格外幽静古朴，颇有些大隐隐于市的风范。

“我这朋友出生在书香世家里，泡着墨水长大的，取的店名儿也文绉绉的。”林遇笑了一声，上前扣门。

不多时有个穿旗袍的年轻女人来开门，陈晚眼风落到她身后，有些明白什么叫别有洞天了。

正对门的是一方天井，一樽青石缸立在正中央，旁边立着一丛水竹。

两侧游廊旁错落有致的种着枫树，腊梅。

枫叶层层叠叠的，远看如丹红的云雾，寂静无声。

腊梅开得密密匝匝，横枝旁斜上全是花苞，繁盛热闹。

林遇是个粗人，没这份闲情雅致观景，他径直去了厅堂，然后挑靠窗的位置落座，陈晚坐他对面“这里真的是饭店吗，看着像个书画展览馆。”

在这么出尘脱俗的宅院里，实在看不出柴米油盐的烟火气。

“是啊，这儿主要做浙菜，淮扬菜。”林遇掂着菜单，随口说，“别拘谨，等会儿只管敞开肚皮吃。”

“你不是爱吃川菜吗？”陈晚好奇。

浙菜偏甜口，林遇向来爱吃重口辛辣的川菜。

林遇心里想的是听说女孩子吃了甜食心情会变好，可是他又不清楚陈晚心情到底如何，是好是坏，怕弄巧成拙，干脆带她来吃甜口的饭菜，自己也能一饱口福。

林遇点了松鼠鳜鱼，龙井虾仁，糖醋鱼，西湖莼菜汤，还要点其他的菜时，陈晚按住了他的手，说够了。

“这个杏仁豆腐羹好吃。”他笑眯眯的又加了道甜点，才觉得满足。

服务员先上了两盏雪水云绿，林遇说等下要吃龙井虾仁，再喝明前，就没新鲜感了。

他在吃的方面算是格外上心的，有自己的章程。

陈晚点点头，喝了口茶继续打量厅堂内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