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潜翼扫他一眼:“你有意见？”

高砂赶紧可怜巴巴看向戚霁求助。

戚霁笑一声，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说明我显年轻嘛。”

听了她这话，段潜翼飞快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没再接话。

看表情，又恢复成平时那张似乎总在生气的脸。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竟然有一点失落。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气氛一直很好。

而戚霁不知在何时撤出了谈话，又自己躲到一边去了。

她拧开今晚第三罐冰啤酒，刚喝一口，就又有人走过来，坐到她身侧。

戚霁微微皱眉。

她今晚就不能好好一个人待着吗？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符长书仿佛没看出她抵触的表情，温和问道:“你不太喜欢热闹？”

戚霁放下啤酒，拖鞋里的脚趾一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敷衍道:“也不算。”

只是单纯不想跟你走太近而已。

符长书似乎听到了她的腹诽，竟然笑起来:“感觉你不太想看到我？”

戚霁低头盯着自己乱动的脚趾头，假笑:“您想太多了。”

“如果我们之前的谈话有冒犯到你，我很抱歉。我并不是在针对你，也无意让你困扰。”符长书敛了笑容，神色终于变回以往的那种认真。

戚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似乎确实感受到他的真挚。

她叹口气，用玩笑的口气说:“我这个人脑容量不足，能记住的往往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符医生，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你想从我这里套消息，很可惜，你要失望了。”

符长书认真地听她说下去。

戚霁仰头又灌了口酒。

仗着酒精的作用，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我们当年入职时都签了保密协议，虽然我不在七科了，甚至现在连七科都不复存在了，但协议效力还在。我什么都不会向你透露的。”

也许是有些醉意涌上来，戚霁抱住双腿，把头轻靠在膝间，侧过去望着符长书，苦笑了一下。

那瞬间，符长书原以为自己会失望，但没想到，他头一次没有因为试探失败而感觉遗憾。

她的发辫有点乱糟糟的，借来的男式衬衫上散发着烟熏烤肉的味道，脸颊燃起两团潮红，嘴唇因为沾了酒而湿漉漉的，显得更加充盈。

有一股久违的热意缓缓从心底涌上。

符长书收回胶着在她脸上的视线，望向前方，低声说:“你可以不用说话，我并不想让你为难。但是，可以请你听我讲个故事吗？”

戚霁微眯着眼，趴在臂弯里小鸡啄米式地点着头。

“我第一次正式听说SCM，是两年前从警察那里。”符长书说，“Systemof criminal measurement，就是大家常说的犯罪预测系统。你所在的锦安七科，是国内最早试运行这套系统的部门。”

“汇集大量资料，对公民分级分类，根据犯罪产生原因及各类主客观因素，加以数理统计处理，进行综合定量化分析，得出规律性结论，从而预测出犯罪可能与趋势，提前对未行犯实施控制，成功降低我市犯罪率，这也是SCM最大的价值所在。”

符长书嘴角浮现出一丝他自己未觉察的嘲讽。

这些信息其实市局早已对外公布，符长书知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的反应，戚霁却十分熟悉。

那往往是——

被害者家属才会有的表情。

自从毕业后成为警察以来，她已不知从多少张不同的脸上见过这种相似的痛苦。

他们在这次旅行前，确确实实只见过一面。

但当初在非洲，戚霁第一次听到符长书的名字时，就对他印象深刻。

两年多前，她离开七科前经手过一起恶性强奸杀人案件，时称8.17案。

受害者的名字叫做符长画。

那个女孩子当年只有十六岁。

学生证照片上的她，穿白衣蓝裙，扎高马尾，笑容无忧无虑。

案发后拿到案件卷宗，戚霁不忍多看它一眼。

符长画的尸体是在锦里市郊区的土山上被找到的。

那天是中元节，晚上，住在附近的村民来给亲人上坟烧纸，却在坟堆后发现了一截人腿。

扒开荒草，就看到了全身赤裸、被缚双手、死去不久的符长画。

警方只用了三天时间就锁定了凶手路某，并在家中将其逮捕。

但早在一个月前，凶手的名字就首次出现在了SCM里。

他被列为重大恶性犯罪嫌疑可能犯，危险程度极高。七科当时立刻向上汇报，并部署开展对其的追踪观察工作。

然而，一个月后，路某仍旧在警察的眼皮底下，亲手杀死了符长画。

琴、棋、诗、书、画。全是属于“长”字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