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兰(3)
这件事情对喜兰的影响,也仅限于那一个下午瞬间的剧痛和哭嚎造成的嗓子沙哑,没过几天,她又笑闹疯跑在哥哥们的身后,一双大脚继续“啪嗒!啪嗒!”砸在各个角落。
在古老太太幽怨又无奈的眼神中,喜兰一路“ 啪嗒 ”着长大,后来,长大成人的喜兰一直穿着40码的鞋。
第2章 隔壁老孟
古家隔壁住着一户姓孟的人家,搬来十几年了。
男主人老孟和老古年纪相仿,和老古典型的农民形象不同,他是个颇有些文气的中年人。读过书,搬来的时候,除了几样家当外,还有两大箱书,这曾经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据说老孟之前在老家当过几年教书先生,搬到这里后,便一直在村里做会计。
老孟的父母走得早,只有一个哥哥在山东老家,多年不来往,已经失去了联系。妻子在小儿子三岁的时候便病逝了。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拉扯着一个女儿、两个儿子生活。所幸他父母去世的时候分给他不少的积蓄,再加上他做会计收入尚可,生活还过得去。
老孟的性格十分温和,话不多,总是笑盈盈、和和气气的。会计工作需要的细致耐心他都有,再加上一手好看的字,村里的人都说老孟是个有才的人。平时村里总有人来托老孟帮忙写信,给钱他也不收,说不算什么大事。过年的时候,老孟也总是提前裁好厚厚一沓红纸,挑吉祥的句子写成对联,村里谁喜欢便拿去,同样分文不收。于是,老孟在村里人的口中就成了“有才的好人。”
老孟的小儿子凡江,比喜兰小三岁,年岁尚小,眉宇间却透着些老孟的文气。三岁便失去母亲呵护的他,十分依赖大自己七岁的姐姐凡湘,每天安安静静的守在姐姐身边,听姐姐给自己读小人儿书,有时也坐在院子的角落里,看哥哥凡河同隔壁古家的孩子追逐打闹。
在那一群玩闹的男孩子中,还混着一个女孩儿,当然,如果不是她的红衣服、羊角辫儿,大概凡江也不会发现那是个小姐姐。他一直认为女孩儿都是像姐姐凡湘那样安安静静的,或是帮父亲择菜、喂鸡,或是坐在角落里读小人儿书。而男孩堆儿里的小姐姐,简直让幼小的他开了眼,她居然比哥哥还像男孩子!
小姐姐会爬树,在那一群孩子中,她爬树的速度数一数二,手抱住树干,身子一蹿,双腿一盘,“蹭蹭蹭”几下子便爬到院外那棵大柳树的顶上。凡江坐在自己院中,仰头看着坐在枝杈中央随意荡着双腿的小姐姐,既惊讶又羡慕,哥哥凡河都爬不上去的树,她却能,真是神了!怕不是猴子变的吧!
小姐姐跑得快,院外那条土路上,她总是冲在前面,有时候头上还戴着一圈柳条帽,手里挥舞着根木棍儿,“嗖嗖嗖!”跑过来,冲过去,身后扬起一阵烟尘,有几个胖男孩儿总是在那“灰沙阵”中喘着粗气、咳嗽着跟着,却始终“望尘莫及”。
小姐姐还会打架,凡江曾亲眼见证一阵扭打过后,她把哥哥凡河掀翻在地,还踩上几脚!天哪,要知道,哥哥可是比她高出一个头!看着哥哥哭咧咧地回家告状,他都替他丢人,真想冲出去报仇。可是哥哥都打不过的小姐姐,自己就更不可能打得过了,虽不甘心,也只能暂时忍下来。
类似的“事迹”,不胜枚举,在幼小的凡江眼中,这个小姐姐......好神气,也好可怕!于是,每次遇见她,凡江总是躲在父亲或者姐姐的身后,探出头偷偷观察她,不说一句话。后来,他从姐姐和哥哥的交谈中得知这个“可怕”的小姐姐叫“喜兰”。
年幼的凡江一直都知道——喜兰,很厉害,很不好惹。
小孟怕喜兰怕的够呛,老孟却很喜欢这个小丫头。
说来也奇怪,在她身上,老孟仿佛看到了自己早逝的妻子的影子。亡妻王氏也是这样的性格,大嗓门,做事爽快麻利,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相处起来简单自在。老孟觉得如果能和妻子这样一直到老,看子孙满堂,这辈子也就圆满了。却没想到,风风火火的妻子的一生也如一阵风一样,来去匆匆。
妻子刚去世的那两年,如果不是邻居老古一家的劝慰和帮助,他恐怕也无法从悲痛中缓过来。因此,在他心里,始终把老古一家当成恩人。
虽然这几年,老孟的情绪日趋平稳,生活也还好,但还是无法忘记发妻,村里也有人给他介绍过一些不错的女子,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没成亲的时候,老孟读到“除却巫山不是云”并不十分理解,没想到,真正的理解却是用这么深刻的痛苦换来的。
大女儿凡湘文静端庄,孝顺懂事,很好,却不像她母亲;大儿子凡河长相有八分像,但性格还是不及王氏爽快泼辣;小儿子凡江更是从长相到性格都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妻子走得早,留下的子女又没有她的影子,这让老孟十分遗憾,因为除了堂屋那张遗像和心底的回忆外,他的怀念都没有了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