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天明说，初中毕业，可以考体校，就算是落了榜，这余庆中学的高中部，不但可以让葡萄以体育生的成绩去读高中，更有机会，四年后去考体育大学。

这一把子新鲜事儿，葡萄真是闻所未闻。她有她的计划，并且是深思熟虑过的。她有她的困难，母亲性格软弱，又颇为糊涂，一个人怕是顾不了店。樱桃明年就该上学了，日常用度又是一笔大支出。她需要的是，钱。

那时间，同学们都散去了，宇超远远站着等她。葡萄与陈校长面对面站在那汀河河岸，桥的那一边，是回家摆渡的船，桥的这一边是西岸余庆镇子的旧生活，这是她全部的世界。

而晋龙江的天际线那头呢？连绵巍峨的石竹山那一侧呢？这陈校长突然把一个新的人生命题掷在她眼前。她望着那汀河桥，她知道，自己该走过那桥，上船，回到那个没有她转不起来的家中去，不要再自讨更多的苦吃了。

但她却听见自己回答说：陈校长，我愿意试试。我…想要试试。

欲知洪葡萄的新命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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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开到荼靡1

暑假的尾巴，天气热得让人心慌。知了在树上拼命叫，这镇子上的野狗全都伸着舌头挣扎，葡萄家的房前屋后榕树荫下，眯着眼睛的猫咪成群结队懒懒地趴着。

“这鬼天气，打个鸡蛋在柏油马路上，马上能烫熟。”葡萄昨儿去给六米叔送凉粽子，六米叔抱怨着。

天太燥，船工难开工，六米叔琢磨着要么干脆回村子种田去，可是这山区的田地，水稻产量太低，种的粮食交完税根本不够一家人吃。他在这江上漂，多少都能赚几张钞票，贴补一下家用。

那还是国家农业税改革之前的年月，如今葡萄回忆起来，对这些事只有十分模糊的记忆。自家没有田，近在眼前的生活也像远在天边，另一个世界。

但辛苦却都是一样的，六米叔说出来在这江上漂以前，家里粮不够吃，每日用红薯裹腹，儿子小小年纪便生了胃病。葡萄低头默默，想到樱桃才五六岁，也已经有了这毛病。从前家里有好的东西，都紧着给耀宗吃，弟弟从前倒是没太吃苦的，胃是好端端的，人却早早走了。

想到弟弟，葡萄更难过，再听不下六米叔念叨苦日子，忙说太热了，浑身发烫，回身往家走。走了一段路，细琢磨一下，这鬼天气，她还能回家躲荫凉，汗流浃背的六米叔却要怎么办呢？

她抬头望望这造孽的天，只看到几只麻雀无精打采地站在电线上。她想起，陈天明说，“这世上过苦日子的不只你”，葡萄叹了口气，却并未放慢回家的脚步。

心底难过得紧，然而自顾不暇的时候，又能怎么帮人呢？

从前的洪葡萄，只是每每自怜，如今却更多感受到了人生的无力。穷，不但自家无出头之日，也是没有半分力气能帮别人的。

葡萄不自觉自己已经攥紧拳头，这苦日子，她是一定要冲破的。

头些天没热到这个田地的日子，这时候已经要过江去学校了。当日那陈天明给葡萄指了一条新的人生路，却丑话讲在了前头，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却是曲折的。我看到你们有几个苗子不错，但训练需要财力、物力、人力的支持，市里的教育经费没那么好拿，我有个法子，你们几个训练一暑假，开学后，9月份市里有运动会，我送你们去参加，但凡有一个人能拿到奖牌，我就能申请到经费和师资，保你们初三这一年的训练。”

葡萄心里觉得好笑，这陈天明适应能力还真强，一个华侨，返乡不多久，说话已是县里干部的腔调。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有别的选择吗？葡萄心想，根本没有选择，无依无靠的小镇穷姑娘，能做的只有冲！

葡萄以为这训练不过跑跑跳跳，她日常持家都能辛苦很多，哪里怕这个。没想到，陈天明说的“训练”是真正的训练。她无论看言情小说还是电视剧都看不到，听都没听过的那一种。

陈天明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个同乡，住在他家中，专门负责在这酷暑难当的季节，训练这几个孩子。除去那早晨的跑山，还有各项训练。要发展内脏器官，发展力量耐力，更要进行肌肉建设性练习。

每日跑山后，葡萄要帮着母亲打理“云起时食杂店”，晌午后客人渐渐少了，她便要坐船过江，到了学校，按照教练的指挥，因地制宜地做蛙跳、沙坑直膝跳，做举重，做仰卧起坐，抛掷铅球。更要进行不同的跑步训练，耐力跑，越野跑，定时跑，场地跑……葡萄第一次知道，跑步不就是跑就行了，竟然还能分成这么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