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似琉璃(149)
他离开后,屋子里留下的那两个佣人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宅院外,成群的保镖将这片从偌大古典园林分割出来的一角围得密不透风。
她拿出手机想要联系外界求救,发现连信号和网络都被屏蔽了。
烦躁如蚁噬心。她在空旷的客厅里徒劳踱步,最终颓然跌坐进沙发,空洞的目光投向落地窗外那片被高墙框死的天井。
宅院深深,风景依旧,可此刻落在她眼中已全然变了味。
更腐朽,更阴冷,更令人窒息。
她手脚冰凉,心底也一阵绝望。
至亲之人让她陷入这样的境地,可以求助的朋友都自顾不暇。
还有绪钊也……她现在算是彻底孤立无援了。
一想到绪钊,江净伊鼻间一酸,难以抑制地感到悲痛和委屈。
她至今为止的人生中,遇到过几个真心待她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绪钊,竟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坐在那里,肩膀忽得就垮塌了下去,整个人都被巨大的颓丧所笼罩,身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到这天夜里,她待在自己房间,听到外面似乎闹出了些动静,再一细听就听到了乔尚贤的声音。
她连忙开了窗户去细听,发现这动静里明显不止他一个人,其中夹杂着叫骂,拉扯,厮打……还有他一声又一声喊她的名字。
声音是从后院那边传来的,她猜他估计是想故技重施,从碧澜湖那边游过来,然后就被保镖发现了。
之后没过多久,外面果然又安静了。
第二天白天乔尚贤又来了,带了人在大门口闹,她被保镖拦在宅子里不许出去,只能站在那里听着外面喧嚣了一阵,然后又没了动静。
听佣人说是他家里又来人把他给拉走了。
后来他就没有再过来了。而她则像一尾被投入枯井的鱼,只能独自在几近干涸的泥沼里徒劳摆尾。
她又无法控制地一遍遍怀念起在意大利的时光。虽说表面上看那也和囚禁无异,但她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完全不一样。
在绪钊身边,她并没有被束缚被强迫的感觉,尤其是在渐渐了解他,靠近他后,她和他的相处总是很自在,也很舒适。
他说过,希望她会喜欢那个地方。她后来也的确真的喜欢上了。
不像这里,即使是她曾经住过好几年的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宅院,明明以前在这里渡过了那样漫长的时光,几乎每个角落都留有她的记忆。
可人心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如今待了两天她就受不了了,只觉得处处充斥着阴森与压抑的气息,再多一刻都待不下去。
终于在这天下午,何梵生如约回来了。楼下传来他说话的声音时,江净伊正在她的房间里——这两天她无事可做,也无力折腾,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独处静坐。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看见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可她又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干耗下去,她需要好好和他谈一谈。
暗自打定主意,她起身推门而出,便与正上楼的何梵生迎面相遇。
他此时已脱了西装外套,穿着衬衫和灰蓝马甲,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伊伊,我回来了。”他抬眼看见她,眼底漾开一抹真切的愉悦:“这两天在家还好吗?”
江净伊没心思跟他寒暄,直接道:“我们谈谈吧。”
何梵生脚步微顿,随即颔首:“好。不过我刚下飞机,现在有些饿了,要不你陪我吃点东西,我们边吃边聊?”
江净伊没有作声,算是默许。何梵生便又下了楼吩咐佣人摆饭,两人到了餐厅在餐桌两边相对而坐。
很快精致的菜肴就摆了上来。何梵生不急不缓地为她盛了一碗汤,又夹了些菜到她碗里。
“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他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她:“在家没好好吃饭吗?又胡思乱想了?”
江净伊觉得他完全是明知故问,这种情形下,谁能有胃口吃东西?!
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但她克制住了没有发作,因为不想一开始就跟他闹僵。
她索性一言不发地低头喝了几口汤。
是用榴莲煲的鸡汤。
她又免不了想起之前被绪钊从何宅带走的那晚,后来她跟着他去了他家酒店,他也给她喝了这道汤。
她喝着喝着,眼眶发涩,意识也恍惚起来。
因她低着头,何梵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对她的顺从感到满意。
他将刚才就拿在手中的螺钿漆盒轻轻推到餐桌中央,正对着她。
“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江净伊从碗沿抬起眼,目光落在盒子上,没有动作,满眼戒备。
何梵生便只好自己亲手打开盒盖。只见内里黑色丝绒衬垫上,卧着一对碧绿莹莹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在灯光下流转着内敛而温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