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似琉璃(43)
为什么现在又……
下一刻,梦中的回忆场景就和现实正发生的事情别无二致地重合。
她想起了晕厥前看到的起火的画廊。
是真的。
整件事都真实地发生了。十几年前那惨烈痛心的场景,又一次清清楚楚地重现在她眼前。
她一个激灵起身,跳下床就要往外跑。
床边一直安静坐着被她忽视的身影突然一动,迅速拦住了她。
绪钊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这才看清面前那副肃冷中带着关切的深邃轮廓。
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四下一瞟,才发现自己应该已在医院,看周围的布置像是vip病房。而她身上也已换了一套空荡荡的病号服。
顾不上去回想她是怎么到了医院,此时只有一股强烈的恨意涌入心头,她使劲挣开绪钊的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对我?!”她嘶声喊着,泪水已经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绪钊被她打了一耳光,竟是纹丝不动,脸上除了一枚五指印再没有多余的变化。
他面无表情抬眼看她,默默伸手似乎想要帮她擦眼泪,又被她一把拍开:“你别碰我!滚开!”
她这般反应才让绪钊的神情有了些许波动,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情绪。
“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她红着眼怒斥道。
她记得在起火的画廊前晕过去时,是他接住了她。说明他当时就在场。
而之前酒店里,他先她一步带着人离开,从时间上推算,也正好足够他去画廊放一把火。
在此刻的江净伊看来,这推断再合理不过。
绪钊低了低头,似是无奈叹气,捏了捏高挺的鼻梁,难得地透出一股脆弱感:“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这句话。烧一间画廊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可江净伊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又夹杂着各种极端偏激的念头,哪里还能静下心去听他辩解呢?
她没有心思再去跟他继续纠扯谁是谁非,再次抬脚要往外走。
而绪钊也再次拦在了她身前:“去哪?”
“你管我去哪!”江净伊伸手试图推开他。
他一动不动,神情又变得冷肃:“不要去。那里已经烧完了,你去了也没用。”
“……”江净伊动作一滞,缓缓放下了手。
眼前又显现出画廊被火吞噬的那一幕幕画面。她不敢想象大火过后留下的会是怎样的凄凉惨状,也的确没有前去亲眼目睹的勇气。
其实这些年,她待在画廊那个隐秘的小画室里,被迫画出一幅幅赝品,内心对那个地方是有过厌倦的。
她很多时候会觉得,那间画廊就好像一个牢笼,一个无底洞,囚困住了她所有的梦想,消磨尽了她所有的青春。
她是想逃脱的,所以才在母亲提出让她跟着何梵生出国时,尽管知道何梵生心里不会情愿,也仍是厚着脸皮应下了。
可不得不否认的是,画廊也耗费了她太多的心血。尽管江芸同时还负责管理何家那个美术馆,但她们母女都很清楚,美术馆再大再好,本质上也都是别人的。
唯有这间画廊,是她们自己从无到有一点一滴打理起来,是真正属于她们的东西。
也几乎就是她第二个家。
而现在,她唯一拥有的这点东西,留存了她这些年无数回忆的所在,也被彻底销毁殆尽。
她心间瞬时空了一大片。身体里那点刚恢复过来的力气也被抽空,失去支撑般跌坐回了床上,垂下头捂住脸。
……糟透了。这一切都糟透了。
见她冷静下来,绪钊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叫了医生进来给她做检查。好在她身体并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上受了太大刺激,还需要静养。
医生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让她躺下好好休息,又叮嘱了绪钊一番就离开了。房间里又只剩独处的两人,也再次恢复了长久的沉默。
绪钊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她,她却始终把脸偏向另一边默默流泪,一副不想多看他一眼的模样。
好半晌,等她已经差不多哭累了,他站起身拿纸巾给她擦去泪痕,又掖了掖被角,低声道:“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我迟些再过来。”
江净伊闭上眼,没有搭理他。
耳边听到他离开的动静,病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然后是门外他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消失。
而她仍是躺着,试图在脑海里复盘一下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或许是镇定剂生效的原因,她的意识没多久就混沌了,眼皮也发沉,最终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房间里已是光线昏暗,从窗外能看到天边火红的晚霞。她记得最开始醒来时应t该是上午,而现在看天色应该已经到了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