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痴鱼+番外(17)
陈叠细细观察她的脸,话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裕美,你是不是活成了戏里的模样不自知?”他停顿片刻,“戏外戏外,你都是那个可怜女人。”
出了试戏办公室,邝裕美阖上眼睛,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陈叠点醒了她,戏里那个百般忍让的凄惨女人跑出来了。
戏里演受虐儿媳,戏外在许兆璂那里,她何尝不是?她所有的作闹、撒娇、示弱、隐忍、讨好,不就是苦情戏里女人为求得丈夫和婆家认可所做的一切的翻版?
让她跪着抄经,她就跪了,他诸多女人,拿她当替身,她就忍了,不仅忍了她还处处逢迎他讨好他,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甚至去问仙姑,跑去他父母的墓园。
她以为自己在戏外是泼辣的、有脾气的,骂司机怼仙姑对保镖和秘书撒气,这些是离开许兆璂吗?不,恰恰相反,是为了留下来,留在许兆璂身边。
她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第9章 人死灯灭
普乐道的二楼书房,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许兆璂出差归来已两日,邝裕美这次破天荒地没有主动联系,这种反常让许兆璂心底掠过一丝烦躁。
邝裕美结束横店苦情戏的拍摄,返港待了几日,过几日预备回横店进组拍摄《东宫皇后》。
这部电影是陈叠为了捧甄影的,大部分人都是他们play的一环,邝裕美与坤为集团主席许兆璂关系匪浅,给她机会有助于日后与坤为建立联系,故而她顺利拿到女主姐姐的角色。
这日晚上,邝裕美从《东宫皇后》香港筹备处试戏服后回来,进门时她在玄关处脱鞋,喊阿姨给她弄杯温牛奶,她预备喝完睡觉。
话音未落。
嗒。
一声轻响,是打火机盖合拢的清脆。
邝裕美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撞了一下,许兆璂居然来了。
客厅深处,一个挺拔的身影坐在沙发上,他像是从夜色里剥离出来的一部分,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指间的一点猩红,在昏暗中灼灼。
邝裕美诧异,“你怎么来了?”看见许兆璂来,她虽然有些惊讶,心底隐约生出些悦意。
许兆璂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想知道是什么魔力让他归港两日没有她来,心底便催生出一股烦躁。
许兆璂抬起夹着雪茄的手,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手托在太阳穴处时看向邝裕美,“这处是我的物业。”
他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你看见我应该说,‘许生,欢迎回家’”
邝裕美微弱的悦意被他居高临下的姿态冲淡,呵了一声,“许生,你这是拿我当保姆了。”
她进入客厅,走到酒柜边,取出一瓶矿泉水,她惋惜,“可惜,我做不了伺候人的活儿。”
她边喝边看着他,“你知道的,我是演员,只会演戏,演被人伺候的豪门太太或是……”她停顿片刻,视线迎上许兆璂,“演受虐的女人。”
许兆璂听出这不似邝裕美往日娇嗔或哀怨的腔调,她在外半日,妆容精致带着一丝疲惫,眼神里却有种他少见的清醒,他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越烧越旺。
许兆璂吸了一口雪茄,吐出灰白的烟雾,有层微微的薄纱隔在两人之间,他仰靠在沙发上,偏头时是优雅的下颌线条,他放松地嗤笑,“要演个泼t妇,倒让你长了不少脾气。”
邝裕美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东宫皇后》的剧本,估计许兆璂等她时无聊翻过,上面王浣云的台词她用荧光笔划出来,还细细加了不少备注。
许兆璂朝邝裕美勾手指,带着命令的意味,“过来。”
邝裕美没动,平静地注视他,“兆璂,”她不叫他许生,她只想确认一件事情,“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受虐?”
就像二人初见,他看见她跪在雨里受婆家刁难,就派人来接触她。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许兆璂内心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眼前的邝裕美,奇异地与某个遥远模糊的影子重合了,他好像听见那个影子在质问、在嘶吼你为什么不让我私奔!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受虐?
许兆璂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下意识开口,喉结滚动,声音很是认真,“不是。”
他目光失焦,看似在看邝裕美,实则不是,是借此传递给那个影子,“我希望你能幸福。我爱你……”他停顿,后面那句话像是压抑在灵魂深处,平静地下了对自己的判决,“所以我恨我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带着说不出的痛苦和压根不是对她的深情,让邝裕美很痛苦,她知道这不是许兆璂对她说的,然而,什么叫“我爱你,所以我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