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痴鱼+番外(56)
四目相对的刹那,邝裕美浑身一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贯穿了她,此刻命运仿佛与眼前这个真实的无助的小生命重叠了。
“……她叫什么?”邝裕美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
喇嘛摇头,茫然,“没留下有名字……不知道……”
邝裕美深吸一口气,高原凛冽、粗糙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腑,她伸出手,没有犹豫,小心翼翼地将那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襁褓抱了起来。
婴儿温热的体温透过毯子传递到她的臂弯,这是一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
眼瞧婴儿被这不知名的突然闯入的来客抱起,喇嘛和围观人群瞬间紧张,警惕地看着她。
邝裕美感受到怀里的小生命本能地往她怀里拱了拱,似乎找到了暂时的依靠,她说,“车,我有车。我送去福利院。”
助理挤到她身边,急得直跺脚,“邝姐!你干什么呀!这怎么能行!记得你的身份,这要是被拍到……人家还以为你消失是去产子,然后丢在福利院。”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吹动着孩子襁褓的边缘,邝裕美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把孩子小心地护在臂弯里。
因怕外人借口带去福利院,实际不安好心,一名年老的喇嘛挤上副驾,说要同去。
前方拥挤的人群分开,车轮碾过颠簸粗糙的路面,后视镜里,那座破落的寺庙和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苍茫的天际线。
抵达县福利院,已是下午五点半。
福利院的外墙爬满藤蔓,还贴着上世纪的标语‘工人阶级万岁’,进入福利院,一楼处一面巨大的整冠镜,白墙斑驳露出黑色的墙体。
空气里漂浮着艾草和奶粉混杂的气味,几人一同等待院长。
过了一会儿,院长拿着洗净的不锈钢饭盒哎哟哎哟地赶来,想必刚吃完晚饭。
邝裕美一直没放下怀里的襁褓,她坐在长椅上,婴儿的体温透过毯子渗进她的怀中,仿佛此刻她是世界上唯一温暖她的暖源。
老喇嘛低声与院长交涉,院长藏语和汉语夹杂,邝裕美听见,“县里登记……位置很紧张,要等批文……先放育婴室……”等字眼。
邝裕美环顾四周,心想这就是这个娃娃接下来要待的地方。
墙面凸起的方形处挂着长条形的宣传,类似名人名言,或是诗句一类的给人以熏陶。
正对着邝裕美的的标语是一句话:世界上所有美丽的情操都不及一点点爱的行动来得有份量。
邝裕美看着,像是不认识这些字。
助理这时飘了过来,她看过环境,宛若游魂,“我去看了活动间,孩子好多,两个老师要照看好多孩子,好挤。”
说完,她又吐吐舌头,“被丢掉的好多女孩子,我以为就我们那边这样。唉,全国都一样。”
就在邝裕美沉思之际,婴儿忽然抓住她一缕垂落的头发,苍白细弱的小手像是营养不好的一截莲藕。
墙上浑浊泛黄的窗台玻璃映出此刻邝裕美的倒影,黑了瘦了,高原晒斑几颗绽在颧骨,特意为干农活穿的旧式长款羽绒服沾着菜地泥点,怀里抱着一个褪色的襁褓。
邝裕美想,那个在许兆璂山顶豪宅跪抄心经的女人是谁?
这个时候,院长走过来,一边对他们说‘谢谢,好心人’,一边要接手邝裕美怀中的婴儿。
感受到怀中的婴儿要离开,邝裕美猛地收紧手臂,怀里婴儿因不适嘤咛一声,她抬头,“不,不要在这里。”
她拨开襁褓,面朝这张出生的不设防的纯洁的脸,她低头,面颊轻轻贴上皱红的小脸,她鼓足勇气,下了一个巨大的需要承担极大责任的决定,“宝宝,让我来做你妈妈好不好?以后,我们两个一起过。”
这话一出,助理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扑上来:“邝姐!你疯啦?这不是在演戏!完了完了,老板、茜霓会撕碎我的。你知不知道这……”
院长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她的工作性质,知道这种临到交出孩子又反悔的桥段颇多,但当事人都会恢复清醒,因为清楚这需要背负养育新生命这个巨大的责任,都会在理智回笼后选择交出孩子。
“我知道。”邝裕美打断助理的话,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孩子身上微弱的暖意像电流,击穿她内心积压t多年的冰川,有什么东西正在汹涌而出。
她知道这是爱,她话语坚定而清晰,面相院长和助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喇嘛目睹一切,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
邝裕美在西宁收养了一名弃婴一事传了回来,不仅传到了她的演艺公司,她台山的家中,还传至了香港的许兆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