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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桥+番外(114)

作者:吃栗子的喵哥 阅读记录

她困惑地走过去看,再一摸,立马把手缩回来,瓷砖上疙里疙瘩的,细密的凸起大小不一,纵横排列,还温热,像会呼吸的动物。

周月呆立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想什么材质能做到如此逼真,就听见门外有女人的声音,一声一声在叫什么,像隔着老远,好半天才听清,她是在叫“夫人”。

周月拉开门,门外站了一个女人,比徐阿姨年龄还要大一些,六十几岁的样子,也没有徐阿姨的轻巧伶俐,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穿灰色蚕丝衣裤,长发盘起一个素净的发髻,一根头发丝都没落下来,像一块毡子。

“夫人。”

这一下周月确定,她是在跟她说话。

“夫人,我姓吴,您叫我吴妈就好了。”她应该是太少说国语,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但很努力说清楚,努力得近乎卑微,躬着腰,眼睛自始至终没抬起来过。

“夫人,早饭准备好了。”她欠身低语,殷切地抬手指一下客厅,隔着长长的昏暗的走廊都能看见餐桌上摆满的碗碟,在日光下热气缭绕。

这里太老了,也太陈旧,晦暗潮湿,她奇怪深圳原来也有这种地方,华丽奢靡的拱形门洞和雕花罗马柱,茛苕叶与玫瑰缠绕的墙纸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了,黯淡斑驳,造型华美繁复的水晶吊灯也像上个世纪的产物。

楼梯拐角处一幅巨大的油画是典型的古典巴洛克风格,色彩厚重,光影对比强烈,强调庄严肃穆。

可画里的女人却生了一张水墨画一般的中国脸,穿一袭戏服,戴贴片发髻,柳腰盈盈一握,妆容太素净了,水红色洇染一片的眼妆立马就多出了几分阴森的鬼气,怎么看怎么像此时此刻立在楼梯边的人,衬衣领子还立着,一边扣袖口的扣子一边往楼下瞥一眼餐桌,眼睛转到她这儿立马移开,阴沉着脸转身回房里去了。

周月茫然看他身影消失,这时候吴妈倒是笑了,风一吹几根发丝飘落在眼尾,漾开笑纹,声音苍老得像女巫:“小淮呢仔,唔好意思呀。(小淮这孩子,还不好意思呢。)”

周月仰着头,耳边汽车轮胎摩擦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别墅外停了绝对不止一辆车。

她想起和江淮在一起的前两年,不知道他对真正亲近的人是如何,现在她知道了,也来不及了。

毒蛇游来游去,游到她身边不走了,立起来嘶嘶吐着信子,爱恋地望着她,一点点盘上她脚踝,一点点将毒液注入她的血液,看着她皮肤溃烂,脏器衰竭,空气在她周围却无法吸入肺里,最终死去,而毒蛇盘亘在她耳边,说:“你是我的。”

周月低下头沉默良久,走廊没开灯,没有影子,最后只说出来一句“谢谢吴妈。”就往餐桌旁走去。

喝第一口美龄粥的时候楼上的人下来,拉开椅子坐好,衬衣换掉了,换成了短袖Polo衫,一边戴眼镜一边说:“一会儿去看看小袁,他伤刚好,又搬了家,去帮他收拾收拾,打扫一下卫生。”

“好。”她尽力掩藏重新跳动的心脏。

“嗯。”他点点头,喝一口粥,慢条斯理地嚼,一边嚼一边若无其事瞥一眼她的手腕,她一手握勺子,另一手扶着这只手,就这么捧着喝粥。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拎着勺子冷声道:“你可以回学校,但是我说好,天天上课不可能,就是旁听,选一到两门课,你好好想想,不愿意就别去了。”

“愿意。”

他倒是没想到她这回没犯犟,答应得这么痛快,抬眸看她,对上她眼睛时又把头低下去了,“嗯。”

周月吃完饭去楼上,她在半山别墅那点可怜巴巴的家当竟然都给搬过来了,都规整地挂在鬼唧唧的紫檀大衣柜里,一打开一股幽幽的木香,她拿了一条黑白波点丝巾系在脖子上。

小袁被江淮安置在罗湖区,这里的房子不新也不旧,白色油漆墙,楼层也不高,空气里飘散饭香和洗衣粉的清香,没有后来十几年深圳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那么咄咄逼人。

你要去那一栋楼,要先走上一段长长的、平缓的水泥石阶,三角梅落光了,阳光透过繁茂的绿叶间隙洒下来,斑驳的光影细碎得像雨滴,青石板长了苔藓,也松动,落满碎叶,踩上去有很轻的当啷声和簌簌声。

后来她总喜欢站在台阶下,仰着脖子数数字,每回都数不过十,一道高大的黑影就出现了,遮天蔽日的树影里看不清表情,无声无息地穿过梅树林走下来,影影绰绰的光斑在黑色衬衫流淌,像穿过光阴和回忆来到她身边,这时她才看得见他的脸,沉静地注视她,不笑的那一边嘴角在婆娑树影下似笑非笑着叫她夫人,这是规矩,可那里没有江淮的人,她想他还是恨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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