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桥+番外(152)
周月回身看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徐阿姨,干净利落的盘扣小褂和荷叶边裤子,暗纹布鞋,低垂着的眉眼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周月坐下,陪江淮吃完了那一顿团圆饭。
晚饭后江淮还是和从前一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徐阿姨给天天喂了奶粉就牵着周月去洗澡。
正月十五的烟花比大年初一还要热闹,夜空成了万花筒,噼啪啪啦的鞭炮声和人们的欢笑从遥远的山下传来,周月躺在床上,蓝色烟花在她眼里绽放又冷却,和枕头上霑了泪水的玫瑰花香一样冰冷。
“还没睡着。”身后人搂住她腰,一手撩起睡裙探进来,嘴唇蹭她头发,耳垂,蹭到脸颊时渐沉的呼吸一滞,嗤笑一声,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烟花明灭间黑亮的眼睛满是戏谑,白发红得像血,一眨眼又蓝得像冰,“这么想他,要不要送你下去见他?”
“可是我舍不得。”他欺身进来,眼睛在烟花残灭的光里都红得滴血,居高临下笑眯眯看她,给她看他蒙着纱布的手,“你看你把我咬的,疼死我了,每一次想起你我就觉得疼,越疼越想杀了你,在香港我是想让你死的,你死了我就再也不会疼,可最后还是派他保护你。”
“预告一下,你迟早死在女人身上。”周月咧开嘴冲他笑,他一听也笑了,“男人一辈子就两件事,干事业,干喜欢的女人,有什么问题?”一边垂眸坏笑着看着身下,缓缓动作,一边掀起睫毛歪着头看她,眼神痴迷,“死在你身上不正合了你意?”说完叹息一声,闭起眼仰起头长长地呻吟,“你说你都这样了,我为什么还是魂牵梦萦呢?我想了很久,是你让我疼。”
那天晚上周月一声都没吭,结束后他埋在她脖颈气喘吁吁,气息平复时说:“只要你愿意,我身边就还只有你一个,你要什么我都给。”话音刚落,周月右手无名指一凉,艳彩蓝钻石在夜幕里熠熠生辉。
周月睁着眼到天亮,绑在床头的手和落地窗上的雾一样冰凉,他走之前帮她解开手,拿了塞在她嘴里的裙子,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就走了。
她望着太阳升起,窗户上冰雾融化,水珠顺着窗户往下淌。
“我要你偿命。”
第54章
之后那段时间,江淮还是和很早之前一样,时不时来一趟,徐阿姨在厨房忙活时会探出头来跟在客厅弹钢琴的周月言语一声:“江总讲七点回来吃夜饭。”声音和高压锅突突突的气鸣声一样清亮。
七点钟江淮回来,先陪天天玩,他每次来都带着新玩具,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怀里抱着咿呀学语的天天,玩具和绘本铺了一地,在这空无一物的别墅和简陋的婴儿房里多少有些违和。
这种奇怪的感觉总结一下就是他的父爱只有他在这里的时候才有,但他自己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笑眉笑眼地倾听天天的“婴语”,倒也听得懂,教他粤语和上海话,盘着腿坐在很远的地方拍手,让天天往他那儿爬,训练天天抬头和抓握,有时候徐阿姨忙着张罗晚饭,他就亲自冲奶粉,一脸淡然利索地换尿布。
在这些时间里周月要么被那些东西拖入泥潭,一连几小时望着白墙发呆,清醒的时候就一首一首地弹钢琴,江淮听着琴声,抱着天天在阳台上看庭院里风一吹就像小铃铛一样摇荡的风铃花,天天咯咯咯笑,抱着奶瓶喝得一脑门儿汗,时而冒出一两句已经快成形的话,类似于“发发”或者“漂漂”,但还是“爸爸”叫得最字正腔圆。
每当这时江淮被风吹起的白发下也有一些真实的笑意,笑得落寞而无奈,在琴声和风声的间隙能听见他一边摇晃着怀里的天天一边说:“你眼睛和你妈长得一模一样。”
他和天天说的话比和周月说的多得多,事实上他根本就不跟周月说话。
他比从前还要沉默寡言,胃口和从前一样,一桌子菜,吃几口就不吃了,之后就是喝茶看报纸,这中间他和周月之间几乎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周月在弹琴的间隙看他,戴着眼镜,专心致志地蹙着眉,时不时翻一页报纸,抖一抖,散发着油墨味儿的纸张发出轻柔的哗啦的声音,一盏落地灯的柔光底下,茶水缭绕的雾气隔在他和周月之间。
平静,周月感受到平静,这种平静要如何来形容呢?就是她甚至会恍惚这个从容貌到气质都柔弱得如悲运的戏子般的男人和记忆中笑着虐杀星星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和他之间的地上有一条裂缝,底下翻滚着岩浆般沸腾的血海深仇,那条裂缝越来越细,怒吼哀嚎被埋在地下,在可怕的“日复一日”里变得遥远且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