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桥+番外(26)
滚烫的泪水砸在刀尖,砸在他的小脸,他茫然地一边吃手一边看她,看了一会儿,咯咯咯地笑了,另一只小手握住她冰冷的颤抖的手指,张着小嘴吐出一连串爆破音:
“妈,妈,妈妈。”
当啷一声刀落地,天黑了,卧室里只有女人闷闷的哭嚎,她把脸埋在孩子胸口,闻着孩子身上奶香的气息,听他弱小的心跳,撕心裂肺的哭声都埋在襁褓里。
直到卧室的门打开,一道光撕开黑暗。
“不开灯啊。”男人也没开灯,无声无息地踱进来,只有窸窣的摩挲声,窗边的皮沙发响了,他坐进去,啪嗒一声拉开绿碧玺台灯,卧室亮起一盏柔暖的灯,映出男人的脸,四十几岁的样子,细鼻子细眉毛,纤长的柳叶眼笑成一条线,眼尾和眉间的朱砂痣一样红,薄薄的嘴唇上扬,穿银灰色衬衣,白西裤,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里。
“一进门徐阿姨就跟我说夫人今天亲自给天天喂奶,我还蛮开心,可夫人好像不大开心。”
他视线往下,看到地上的刀,像没看见一样又笑着看回周月的脸,等她的回答。
她沉默地歪着头看他,泪痕凝固,发丝黏在冰冷的脸上。
“八月底你父亲祭日,想回去吗?”
沉默。
“唉……你看你妈,又不理我。”他唉声叹气戴上眼镜,从沙发里起身,躬着腰笑眯眯走到床边,张开怀抱,“来,爸爸抱!”说着兴高采烈从周月怀里抱过孩子,举高高,放下,再举高高,逗得小家伙咯咯笑。
“小肚肚喝得圆滚滚的,是不是?”他抱着孩子踱到窗边,挠一挠孩子的小肚皮,亲他一口,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细语:“可别被你妈骗了,她这是准备送咱们爷俩上路呢!”
周月早就望向窗外,像没听见一样,眼睛迟缓地眨动。
“等你长大了可得记好,”他抱着孩子,一边轻轻摇晃一边踱回来坐在床上,带过来一股雪茄的清香,宠溺地笑着端详她的脸,近得能看见他眼角的皱纹,“越漂亮的狗,越喂不熟。”
他拎起她脖子上的铁链捏在掌心,观赏工艺品一般品味那细闪的光泽,猛地用力一拽,把她整个人拽趴在他腿上,脸贴着他熨帖雪白的西裤。
“你说你,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腿上,手指揉进她发间,越揉越用力,五指收拢拎起她的头,笑得眼眶眼尾一片嫣红,“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咱们儿子多漂亮。”
他臂膀弯过她颈子将她箍在怀里,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把天天的小手放在掌心,揉开,“看这小指甲好玩儿不?我都没见过长这样的指甲,我看看你有没有。”
他摊开她的掌心,兴致勃勃捏着她的指尖一个个看过来,“也没有哦。”
他搂住周月,在呆若木鸡的她脸上狠狠亲一口,兴奋得两眼冒光,“像谁?”
“嗯?像谁?”他用气音在她耳边说,“你们周家人有这样的指甲吗?”
周月由着他攥住她的头发摇晃她的身体,早已成一具空壳,就觉得脸上湿湿的痒痒的,啪嗒啪嗒往下落,落到他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裤子上,洇出一片片水花。
她一次都没有看过这孩子,他眼睛刚睁开那会儿,只有黑眼仁,什么都看不见,闻着味儿寻过来趴在她怀里,被她一把推下去,咚的一声闷响,他受了疼,哭得像只小猫,声音又细又小。
天天坐在爸爸怀里,好奇地看着爸爸摆弄自己的小手给妈妈看,觉得好玩儿,索性把肉嘟嘟的小手摊开,伸到妈妈面前握拳又松开,握拳又松开,十个指甲盖扁扁的,像一枚枚硬币,从饺子馅儿里吃出来的硬币,还沾着糖水,甜滋滋的。
“你杀了天天,到了下边儿可怎么给你亲爱的哥哥交代呢?”他怜爱地把她湿透了的头发捋在耳后,怜爱地亲吻她的鼻尖,嘴唇,脖颈,撩开她敞着的衣襟,露出满身伤痕。
“你说我那山下的一池子鳄鱼,”他笑得喘不上气,“吃不吃得出亲父子的味道?”
第10章
病房的电视在播放一则新闻:“江氏集团创始人江继德与夫人赵淑英于2000年6月29日在香港九龙遭遇车祸不幸逝世,长子江平南经抢救……”
“月月你看,漂亮哥哥。”康星星坐在周月身边,指着电视冲她讨好地笑,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
电视里的年轻男孩穿着白衬衫,袖子撸起,推了一把轮椅,轮椅上的男人蜷缩着身子,躬成一只虾米,黑西装上别了一枚徽章,红领带也很微妙地印有五角星,脸和手像上了蜡一样死白,呆滞地歪着头,唇角一会儿没擦就流出涎水,你很难把他和那个风度翩翩,身形如猎豹般健美,一笑就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的青年企业家联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