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句情诗(9)
两家人吃了顿饭,这门亲就算结了。
*
钱江大道终端,右转进入归林路,坐落于半岛上的巴洛克风小建筑群,是定园。
程祖母将三年前才落成的庄园,送给他们当婚房。
室内家具都是新的,收纳柜无处不在,各种小物件分门别类收进柜子里。
除了水杯和纸巾盒摆在岛台上,几乎看不见生活用品。
像座没有温度的金笼子。
商毓凝翻起杯子,发现两张罚单。
一张超速行驶,一张闯红灯,时间都是登记结婚那天。
她定定看两秒,移开视线。
台面上有只粉色的小鸟摆件,她伸手摸一摸粉色脑袋——
那玩意儿竟然动了!!!
“啊!!!”
商毓凝跳脚尖叫,小鸟啾啾啁啁,冷清的屋子瞬间热闹起来。
程澈撇下菜叶子,转身,见商毓凝挥舞靠枕驱赶攻击者。
鹦鹉扑腾扑腾翅膀,一会飞高啄她手背,一会下降踩她肩膀,自得其乐地“教训”入侵者。
一人一鸟,扯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对峙叫嚣,夕阳斜斜照进屋里,为冷调家具镀上一层暖光。
橙色的晚霞,粉色的鹦鹉,白色的靠枕,红色的新娘。
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飞舞的光尘和棉絮如雪如霜,程澈看得有些痴,想起他们在异国他乡一起淋过的雪,嘴角泛出浅浅笑意。
苦战三分钟,妻子取得阶段性胜利,扶着玻璃矮几站起来,撩开挡脸的凌乱发丝,狠狠把靠枕摔地上。
像出征前,将军摔碗般气势恢宏。
程澈拉开门出去,商毓凝指着鹦鹉告状。
“那畜牲咬我!你看,手都流血了。”
语调三分气恼七分娇,程澈扫一眼微红的手指,忍俊不禁。
“你还笑?”商毓凝捡起靠枕拍他脸上,鹦鹉见主人有危险,情急之下蹦出为数不多的词汇,语气很凶。
“商毓凝,商毓凝,商毓凝……”
靠枕啪嗒落地,商毓凝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傻啦吧唧的,她居然迷糊到问傻鸟。
“昨天和奶奶讲电话,它偷偷学的。”程澈不咸不淡回答。
“真有这么聪明的鹦鹉?”商毓凝表示怀疑。
程澈面不改色,“比你聪明。”
说傻鸟比她聪明,这能忍?
商毓凝抄起包扑向程澈,那只傻鸟还在叫她名字,发现不管用,张牙舞爪飞来在她头顶打转。
1V1没有胜算,1V2很快落下风,此战以商毓凝落荒而逃告终。
*
睡前给商毓凝倒水,程澈捎了瓶纯净水。瓶身上水汽凝结,一看就是冰箱拿出来的。
瓶口抵在唇上,澄澈的水沿微阖唇缝流进口中,性感喉结上下翻滚,咽下。
商毓凝抿一口温水,瞥见满握瓶身的手,指尖水渍泠然,脸上一热,猛灌几口水,因为咽太急呛得直咳嗽。
程澈狐疑看她,她抬起下巴指了指水瓶,“不冷吗?”
“喝够没有?”他避而不答,拧紧瓶盖去接她的水杯,送到岛台上放好。
折回来,掀开被子,躺下。
商毓凝挪到床的另一边,侧身背对他躺着。
被子拉到最宽,中间灌满空气,好在暖气开得足,不至于冷。
有点尴尬。
虽然什么都做过了,但时隔两年再躺同一张床,依然别扭。
拿起手机刷短视频,连续刷出最近爆火的禁欲总裁手部合集。
那是一双很有性张力的手,无论握酒杯,还是摸领结,抑或碰点别的什么东西,总能引人想入非非。
弹幕飘过一排排黄色爱心,评论区已沦陷成无人区。
也就那样吧,商毓凝意兴阑珊,不如他身后那位手好看。
床稍稍上浮,程澈趿着鞋离开。
浴室里传出沙沙水声,可他分明洗过澡了……
商毓凝默默把被子拉过头顶,遮住火辣辣的脸,强迫自己不许想乱七八糟的画面。
这太难了。
花洒下翻涌的水花,浴缸里痴缠的人影,咬耳朵灌入的闷哼,掐住腰身撞入的欲望……一切一切,那么清晰。
她不清楚程煜澄怎么看待那一年,可于她而言,那是一场灵与肉都极度满足的美梦。
假如没有动心,她大可以放任自己沉沦在梦里,不问程煜澄心里想的谁,只管他眼里看的是不是她。
但人就是贪得无厌。
最初说好扯证后互不打扰的是她,后来兽性大发留他过夜的也是她,得到了人又想得到心的还是她。
最后不打招呼就消失的,照样是她。
知道自己过分,不过那又怎样,程煜澄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他没有在她的薄情中受到一丁点伤害。
把离婚申请执行书寄给他的时候,商毓凝幻想过他来兴师问罪,可惜没有,程煜澄无比淡定地接受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