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炸鸡店(107)
王大锅则在棚子中央那块脱胎换骨的暗金砧板前打转,肿成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光滑如镜、隐有奇异纹路流转的表面,后腰的旧疤突突直跳。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喉咙里嗬嗬作响:“林…林老板…这…这玩意儿…它真能…变出鸡来?”他脑子里一团浆糊,一会儿是刚才林霄徒手掰门板的凶悍,一会儿是那枚擦着侍卫耳朵钉进墙里的锈铁钉带来的彻骨寒意,一会儿又是这块凭空变出来的神异砧板。
没锅,没灶,没盐,没米,只有一块拍出来的砧板,和一个躺在草垫上只剩半口气的老头儿。三天?给公主做炸鸡?王大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林霄背对着他们,蹲在草垫旁。诸葛铁勺枯瘦的身子蜷缩着,像一截被雷劈焦的老树根。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只有喉咙深处偶尔溢出的一丝破风箱似的嘶嘶声,证明这具躯壳尚未彻底冰冷。
林霄的左手一直拢在袖中,紧握着那块沉重冰冷的“饕餮令”。令牌背面的“酉”字印记,此刻像一块埋进皮肉的烙铁,持续不断地散发着阴冷的灼痛。袖袋深处,那口小铜锅紧贴着令牌,锅身冰冷,内壁深处却似乎有某种东西在缓慢地搏动,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令牌的灼痛,也一丝丝抽走他体内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精力?气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警告“能量严重不足”的余响,挥之不去。
他探出手指,搭在诸葛铁勺枯槁的手腕上。脉搏虚浮散乱,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林霄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老饕餮,油尽灯枯,只剩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在强撑。
时间,冰冷而沉重地碾过这破败的角落。
天光由惨白转为昏黄,最后沉入墨汁般的浓黑。死胡同里死寂一片,连老鼠都缩回了洞里。只有诸葛铁勺那断断续续的微弱呼吸,以及谢金勺偶尔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抽噎,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王大锅不知何时靠着墙根睡了过去,鼾声粗重,夹杂着伤痛的呻吟。
林霄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块沉默的礁石。左手袖中的饕餮令和铜锅,那冰冷与搏动交织的触感,是他与这个绝望世界唯一的锚点。能量在无声无息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将他推向悬崖边缘。他需要食物,需要能量,需要…鸡。
鸡鸣第一声,遥远而微弱,撕破了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
林霄倏然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沉冷的冰湖。他站起身,骨骼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噼啪声,仿佛生锈的机括在强行启动。
“起来。”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砸进凝固的油脂里。
王大锅一个激灵弹起来,牵扯到后腰的伤,疼得龇牙咧嘴。谢金勺也茫然地抬起头,眼白里布满血丝。
林霄的目光扫过他们,落在门口。“王大锅,守好这里,看好老神仙。”
“啊?林老板,您…您要去内务府领…”王大锅话没说完,就被林霄冰冷的眼神截断了。
“谢金勺,”林霄的声音转向另一个瘫软的身影,“跟我走。”
“我?”谢金勺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难以置信的绝望,“我能干什么?去给那些阉狗磕头求饶吗?”他腰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被高公公手下侍卫踢的,提醒着他侯爷梦碎后的狼狈。
“捡东西。”林霄吐出三个字,不再看他,径直走向门口。动作间,左袖微微晃动,饕餮令和铜锅紧贴皮肉的位置,那股阴冷的灼痛和搏动感似乎随着他的动作又清晰了一分。
谢金勺呆滞片刻,对上王大锅催促的眼神,终究像被抽了骨头般,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上林霄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浓重的晨雾里。
内务府西角门外,队伍排得像一条冻僵的长蛇。天边刚泛起蟹壳青,寒气刺骨。各宫采买、各司小吏、甚至一些不得宠的低阶嫔妃派来的宫女太监,全都缩着脖子,跺着脚,在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煎熬。空气里弥漫着麻木的等待和压抑的抱怨。
林霄带着谢金勺,无声地站在队伍最末尾。谢金勺佝偻着背,油污板结的袍子在晨风里显得更加单薄破烂,引来前方几道鄙夷和好奇的目光。他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
林霄则像一尊冰雕,深绯色的蟒袍在灰蒙蒙的人群里异常刺目,却又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他站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紧闭的朱漆大门,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只有拢在左袖里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饕餮令和铜锅的搏动与灼痛,如同跗骨之蛆,在寂静的等待中一点点啃噬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