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水就成煮豆糊了！更出不了油！”王大锅怒吼，眼中布满血丝。

希望如同锅底的豆粉，迅速焦黑、凝固。

汗水顺着王大沟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滴进滚烫的锅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化为白气。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和意志都在随着这徒劳的搅拌飞速流逝。

断油如断粮，冰河倒计时的寒意仿佛已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鸡魂…鸡魂在上…”王大锅浑浊的眼睛开始失焦，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手中的木棍搅拌动作变得僵硬而怪异，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赐我油来…金黄油…香飘十里…脆皮响叮当…鸡魂附体…油来！油来啊！”

他猛地停下搅拌，将木棍往锅里一插，如同拄着法杖。

布满老茧和血泡的双手，开始在空中划出毫无章法却又带着某种原始韵律的轨迹，身体也随之摇摆、抽搐，喉咙里发出低沉含混的、如同梦呓般的吟唱：

“天灵灵…地灵灵…灶君老爷快显灵…铁锅烧得红彤彤…豆子碾得碎纷纷…鸡魂引路通油路…金蛇狂舞油花喷…急急如律令！油来——！”

这突如其来的“跳大神”，把旁边砸豆子的谢金勺和两个牧民小伙惊呆了！他们看着平日里木讷老实的王大锅，此刻如同被邪祟附体，在锅边手舞足蹈，念念有词，都吓得忘了动作。

苏香辣添柴的手停在半空，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像看傻子。

林霄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后的希望似乎也要在荒诞的迷信中破灭。

就在这令人绝望又啼笑皆非的时刻——

砰！

一声闷响！

王大锅在“跳大神”的激烈旋转中，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撞在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破架子上！架子剧烈摇晃，上面一个用破布盖着、盛满了某种细小深褐色种子的粗陶罐，猛地翻倒下来！

哗啦——！

深褐色、圆滚滚、比芝麻略大的细小种子，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倾泻而下！不偏不倚，正正浇在了王大锅身前那口正在干熬豆粉、已然开始冒黑烟的铁锅里！

大半罐种子，混杂着粗糙的豆粉和焦糊的豆壳，在滚烫的锅底铺了厚厚一层！

“我的…油料种子！”王大锅被这变故惊得“神”也不跳了，心疼得直抽抽。

这是他在路上偶然发现、觉得像某种可食用的野草籽，顺手收集起来的！准备当备用干粮或喂牲口的！

“完了！全完了！”谢金勺哀嚎一声，看着锅里那锅更加混乱、焦糊味更重的“大杂烩”，彻底绝望。

然而！

就在那些深褐色细小种子接触到滚烫锅底的瞬间！

滋滋滋——！！！

一阵远比之前激烈、高亢、带着奇异穿透力的爆裂声，猛地从锅底炸响！如同无数细小的油珠在高温下瞬间沸腾爆开！

紧接着！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冽中带着一丝淡淡辛辣气的、极其纯粹而霸道的油脂香气，如同被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猛地从铁锅中喷薄而出！这股香气，瞬间压倒了所有焦糊的豆味！蛮横地撕裂了戈壁滩的寒风，冲入每个人的鼻腔！

“什…什么味儿？！”

“油！是油的香气！好香！”

谢金勺和牧民小伙瞬间瞪大了眼睛，鼻子疯狂翕动！

王大锅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停止了所有动作，呆呆地看着那口铁锅。

只见锅底，那些深褐色的细小种子在高温和残余豆粉的挤压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不是豆油那种浑浊的黄色！而是一种极其清亮、纯净、如同流动琥珀般的淡金色油液！油液迅速汇聚，在锅底形成一小滩，发出欢快的“滋滋”声，翻滚着细密的气泡！那奇异的、清冽中带着辛辣的霸道香气，正是来源于此！

“这…这是…”王大锅颤抖着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那淡金色的、温热的油液，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一股极其纯粹、带着独特清香和一丝微妙辛辣感的油脂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没有豆油的豆腥！没有动物油的油腻！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与醇厚！更关键的是，这油…在高温下异常稳定！烟点极高！没有普通油脂加热后那种刺鼻的油烟味！

“菜…菜籽油？！”林霄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狂跳起来！他冲到锅边，看着那滩在高温下依旧清亮、翻滚着金色气泡的油液，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深褐色的细小种子，是油菜籽！而且是戈壁滩上某种耐寒的野生油菜籽！王大锅这歪打正着的一撞，竟然撞出了比大豆出油率高得多、品质更佳的油料之王！

“神迹！又是神迹！”那两个“脆皮信徒”牧民小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口冒香油的铁锅和王大锅，激动得语无伦次，“王长老通神了！鸡魂引路！油神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