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洞边缘，那抹被污泥浸染、却依旧如同鬼火般顽强透出华贵本色的金丝回纹云头绣鞋尖，在阴影的遮蔽下，闪烁着冰冷而执拗的光。

第38章 （5）五石散

诸葛铁勺倒地的闷响，像块巨石砸进滚油锅。

“老神仙——！”

“死人了！瘟鸡毒死人了！”

“杀人啦！快跑啊——！”

台下尖叫、哭喊、怒骂瞬间炸开！人群如同被捅穿的蚁穴，疯狂推搡踩踏！前排的人想往后逃，后排的好奇往前挤，中间的人被挤得双脚离地！哭爹喊娘声、桌椅翻倒声、孩童尖哭声混杂成一片恐怖的声浪！

评委席成了风暴中心。钱县令瘫在太师椅里，官帽歪斜，眼白上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活像条离水的鱼。绸缎庄胖会长连滚带爬往后躲，肥硕的身躯撞翻了小几，滚烫的茶水和碎瓷片溅了一身，烫得他嗷嗷直叫也顾不上。衙役班头扯着破锣嗓子嘶吼“肃静！肃静！”，声音瞬间被更大的混乱吞噬。

谢玉麟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被狂喜的潮红取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天赐良机！老东西死得太是时候了！他强压下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狞笑，猛地踏前一步，手指如毒矛般戳向对面破灶棚，声音因极度的亢奋而尖利扭曲，刺破喧嚣：

“青天大老爷！诸位父老乡亲！都亲眼看见了！铁证如山！诸葛老神仙就是吃了他们那下贱腌臜、带着瘟病的毒鸡才遭了毒手！谢金勺！林霄！你们这对主仆蛇蝎心肠！用毒鸡谋害人命！罪不容诛！来人啊！给我拿下这两个凶徒！查封‘鸡你太美’这贼窝！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毒物！！”

他身后的两个健仆和几个早已被银钱喂饱的衙役，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眼中凶光毕露，立刻拔刀抽棍，恶狠狠地扑向林霄和缩在灶棚角落的谢金勺！刀锋在混乱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不！不是我！鸡…鸡是那老神仙自己要吃的…是谢玉麟…是他…”谢金勺吓得魂飞魄散，抱着那个空铁盒像抱着救命稻草，身体抖如筛糠，语无伦次地尖叫，涕泪横流。

林霄没动。

他甚至没看一眼扑到近前、面目狰狞的恶奴。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捕猎者，穿透混乱的人影，死死锁在崔师傅那双簇新的千层底布鞋边缘——那里，不起眼地沾着一小撮几乎被尘埃掩盖的、细若粉尘的纯白色粉末。

一只黑手带着腥风，眼看就要抓住林霄的衣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霄动了！

静若处子，动若惊雷！

他身形未转，左手如闪电般向后一探，精准地抄起灶台边王大锅用来沉淀废油的、那口油腻发黑、边缘豁口的破铁锅！锅里还沉着浑浊发黑、飘着焦糊油渣的冰冷底油！

右腿为轴，腰腹发力，身体猛地拧转！

手臂筋肉瞬间贲张如铁，破铁锅带着一股沉闷的呼啸声和浓烈刺鼻的油腥恶臭，朝着崔师傅脚边那一小撮白色粉末，如同泼出一片污秽的黑色瀑布，狠狠倾泻过去！

哗啦——！！！

浑浊发黑、带着黏腻油渣的冰冷废油，如同来自阴沟的恶浪，精准无比、铺天盖地地浇在崔师傅的左脚布鞋和那撮白色粉末上！

“嗷——！”崔师傅猝不及防，被冰凉黏腻、肮脏刺鼻的油污泼个正着，惊骇欲绝地发出一声非人惨叫，触电般向后弹跳，狼狈不堪。

下一刻！

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变陡生！

那被冰冷污油彻底浸透的白色粉末，并未如常溶解或消失！

它们在浑浊发黑的油液中，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晕染开一片刺目惊心的——猩红！

如同滚烫的鲜血滴入冰冷的墨池！

那片猩红在肮脏的油污里疯狂蔓延、扩散，眨眼间就染红了一大片！颜色妖异、浓烈，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嘶——！”离得最近的几个衙役和伙计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瞪得溜圆！

“血…血粉？！”有人失声惊叫，声音都变了调。

林霄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磨砺出的利刃，瞬间斩断了所有的喧嚣与混乱，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非是血粉！乃五石散！以剧毒红信石（砒霜矿石）提色增味、惑人心智的——五石散！”

五石散？！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惊雷，狠狠劈在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后！

是更加疯狂、更加愤怒、更加恐惧的滔天巨浪！

“五石散？！”

“我的老天爷！那不是前朝就禁绝、沾上一点就烂肠穿肚的绝命毒吗？！”

“丧尽天良啊！竟敢在炸鸡里下五石散？！这是要毒死全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