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如何，这种陌生的悸动总是让她心慌。

她想起协议上的条款，想起这场婚姻的虚假性，想起陈云生始终如一的冷静自持。

但今晚，在这个充满他少年时代痕迹的房间里，在那段关于爱与执念的讨论后，有些事情似乎悄悄发生了变化。

她轻轻翻身，面向榻的方向。在朦胧的台灯光线下，她能看到陈云生侧卧的轮廓。

他好像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悠长。

姜楠悄悄伸出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床头柜上那本《呼啸山庄》的书脊。

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一点。

这就是楚河汉界，她对自己说，有些线，绝对不能越过。

——

次日清晨，陈云生醒过来时，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过了一会儿，他就想起了昨天的一切。

他坐起身，看见姜楠还在睡。

她整个人蜷缩在床的一侧，几乎要掉下去，就好像在遵守某种无形的分界线。

他轻轻起身，以免惊醒她。

想起昨晚的对话，他不禁莞尔——其实她很有潜力，知识面和能力都不低，只是她习惯妄自菲薄，习惯把自己藏在平庸的背后。

这样想着，陈云生慢慢走到窗边。看见远处的佣人忙着悬挂菖蒲和艾草，他才想起今天是端午。

他很少注意这些传统节日，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生活。

但姜楠似乎很在意这些，前段时间，她一边忙着加班，一边念叨要买粽子送礼，并祈祷公司不要再发那些不知道来历的粽子，因为即使收了，她也不敢吃，更不敢送人，只能白白浪费掉。

基于她的念叨，他才想起自己应该回老宅一趟。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是别人发来的节日祝福。

陈云生随意扫过，公事公办地回复后，正准备放下，却听到姜楠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的通知铃声是有一点搞怪可爱的玛卡巴卡。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看到屏幕后立即清醒了几分。

“妈，端午安康……好好好，端午快乐……我很好，您和爸也要注意身体……”她压低声音讲着电话，语气柔软亲昵。

陈云生假装专注地望着窗外，实际上一直听着她与家人的对话。那种自然而真挚的亲情流露，是他很少在自家见到的——或者说，在奶奶去世后，他就没有见过了。

陈家过节更像是一场社交表演，每个人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他也不例外。

姜楠挂断电话后，又快速地回了几条微信，脸上带着笑意。

陈云生凝视着玻璃里的倒影，注意到她回复时的表情变化，时而乖巧温顺，时而活泼俏皮，态度转换得快速自然，一点也不造作。

“醒了？”他转身，声音如往常一般

平静温和。

姜楠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甩出去：“陈…陈先生早！我这就起来！”

“不着急。”陈云生走到衣柜前拿出要换的衣服。他看了眼昨天才挂进来的几件属于她的衣服，自然地别过眼，继续说：“今天要来不少客人，你要是觉得累，可以找借口休息。”

姜楠有些意外他会说这个。她点点头，轻声答应：“我知道了。”

陈云生嗯了声，没再开口。

——

早餐时，陈老爷子兴致很高，说要带姜楠认识几个老朋友。姜楠乖巧应着，在桌下悄悄给闻闻回微信：

端午安康！

在老公家过节，差点变成社死现场……

陈云生低头瞥见她手机屏幕上的老公两个字，唇边浮现一点淡淡的微笑。

从她这里看到这个称呼，有种奇妙的感受——陈云生甚至能想象她那种带着促狭和搞怪的声音，应该和她说王扒皮的语调差不多。

姜楠本来还想继续和闻闻聊天，但她发现苏婉容不满地瞥了她一眼。于是，她立即放下手机，专心用餐，同时开始担心陈老爷子提到的老朋友。

尽管陈云生和老爷子都说不打紧，可姜楠还是很紧张。

然而十点之后，随着客人陆续到场，姜楠反而沉静下来。

这些客人除了陈家的一些远亲，大部分都是生意伙伴。也就是说，她的作用和上次在酒会的作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这次在涵养之外，要更多的表演一下她和陈云生的恩爱——恩爱这种事，其实很好表演，只要习惯了和陈云生的肢体接触，这一切就变得非常简单。

遗憾的是，姜楠始终没有习惯和陈云生的肢体接触。每次碰到他的皮肤，她都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皮肤的寒凉，以及自己掌心的灼热程度。

为了规避肢体接触，她就时不时地调整一下蝴蝶结的位置，或者揉揉脸颊，让自己看起来更端庄、更有气色一点——她今天穿的是之前和闻闻一起逛街时买的那条黑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