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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渍里的心动轨迹(110)

作者:一池月亮 阅读记录

陈明宇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站起来。他手中的咖啡杯不知何时已经放下,深褐色的液体表面平静无波,映着头顶的灯光。他的脸上,那副惯常的、掌控一切、冷静计算的表情彻底消失了。没有赞许的笑容,没有激动的红光,也没有被打败的懊恼或阴沉。只有一种近乎空白的、深沉的凝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他的目光穿透了欢呼雀跃的人群,直直地、失焦般地落在舞台中央那个纤细却仿佛蕴含着足以撼动世界的风暴的身影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翻涌着惊涛骇浪——有被巨大力量猝然击中、超出所有预期的惊愕;有试图重新理解、重新评估的锐利审视;而在那审视的最深处,似乎还翻涌着一丝……被某种超越他理解范畴的、庞大而原始的艺术力量彻底击穿后的茫然与……动摇?像一尊被史前海啸席卷后,孤零零遗留在空旷沙滩上的礁石,沉默地、固执地承受着周遭淹没一切的喧嚣与狂热。他没有鼓掌,只是那样定定地看着,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离他远去。

苏星晚的心,在这震耳欲聋、足以淹没一切的欢呼声中,却奇异地沉静下来,如同风暴肆虐过后、重归深邃平静的深海。所有的紧张、恐惧、委屈、愤怒,都在这片由她自己创造的声之海洋中,在听众山呼海啸的回应里,被彻底洗涤、净化。她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没有胜利者的骄矜,没有炫耀,只有一片纯粹的、被音乐彻底洗礼过的、近乎透明的宁静与坦然。她迎着陈明宇那深不可测、复杂难言的目光,深深地、深深地鞠躬。这个鞠躬,是对音乐的致敬,是对听众共鸣的感谢,也是对自己和顾沉舟坚持的确认。

再直起身时,她的目光越过沸腾如沸水般的人群,精准地、急切地找到了侧幕阴影里的那个身影。顾沉舟就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几乎融入阴影,只有舞台边缘的流光偶尔掠过,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轮廓。隔着喧腾如雷的声浪与耀眼夺目的灯光洪流,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无需言语。她看到了他眼中倒映着舞台的辉煌,闪烁着与有荣焉的光芒。但更深的,在那光芒之下,是深沉的、磐石般的肯定与无言的守护。那眼神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的海。它征服了他们。如同浩瀚的深海,永远沉默地托举着燃烧的落日,永恒而坚定。

她收回目光,嘴角终于扬起一丝发自内心的、纯净的弧度。她再次向热情不息、掌声如潮的观众深深致意。掌声与欢呼依旧如汹涌不息的海潮,猛烈地拍打着舞台的边缘,也拍打着她那颗终于冲破所有创作困境、商业桎梏和心灵迷障,抵达自由彼岸的灵魂。那片曾被断言可能“无人喝彩”的“海”,终究以它最原始、最磅礴、最本真的姿态,征服了这片属于声音的无垠疆域。熔金的余烬在蔚蓝中沉降,完成了它壮丽的轮回。而在那深邃的寂静深处,新的、未知的潮汐,已在无声中悄然酝酿,等待着下一次的喷薄。

第17章 波折频起的行程

排练室里的尘埃似乎都落定在斑驳的光影中。初夏的阳光穿透梧桐阔叶,在磨砂地板上印下摇曳的金斑。苏星晚的手指最后一次拂过琴键,余音袅袅,带着精疲力竭后的余韵,在空旷中低徊。顾沉舟立在窗边,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木质窗框,笃、笃、笃,应和着窗外偶尔掠过的车声,像他们此刻同频的心跳——创作者的默契,尘埃落定后的松弛。空气里还悬浮着乐谱油墨和旧木头混合的气息,这气味浸透了他们无数个日夜的挣扎与汗水,此刻沉淀下来,竟有几分尘埃落定的甘醇。

“沉舟,”苏星晚微微侧头,一缕汗湿的发丝垂落额前,黏在细腻的皮肤上,“这段华彩,我觉得可以再收一点,太满反而抢了后面的意境。”她的指尖悬在谱面一处,那里标记着密集的、几乎要跃出纸面的三十二分音符群。

顾沉舟走近,目光落在她指尖所指之处,温润的指尖随之划过,指节带着长期执笔留下的薄茧,触碰到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嗯,”他俯身,手自然地搭上她因长时间演奏而微微僵硬的肩头,一股沉稳的力量透过掌心传来,“这里弱下去,像风拂过水面,只留涟漪,不惊波澜。”他顿了顿,目光从谱面移向她略显苍白的侧脸,声音里透出难得的松弛,“等会儿去‘清音阁’?老板娘特意留了明前头采的狮峰龙井,说是新到的,汤色清亮,回甘悠长。”

那通电话,就在这片近乎凝固的、被疲惫和微醺的满足感所浸泡的宁静里,骤然撕裂了空气。刺耳的铃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疯狂拉扯着人的神经。苏星晚脸上刚浮起的、因龙井和默契而生的笑意瞬间冻住,如同被泼上一层冰水。她拿起手机,指尖冰凉,用力到泛白,几乎要将那冰冷的机器捏碎。主办方工作人员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雹,沉重地砸落在她心头,回荡在骤然死寂的排练室:“非常抱歉……场地突发状况……被临时紧急征用……演出时间……不得不提前两天……实在是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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