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遇(100)
老爷爷一扫方才的担心,喜笑颜开起来,“好!真是我老家伙狗眼看人低,你小子真有两下子。”
陈弥诶一声,“您是长辈,可别这么说,折我的寿。”
老爷爷大笑一声,看着透明塑料箱里的几张红色大钞,眼睛眯成条缝。
“再来一首!”有行人起哄。
陈弥犹豫——他只投了一首曲子的钱。
老爷爷倒不计较,催他动手,“再来一首,让我老家伙再开开眼!”
他说那成,我再问问我同桌想听什么。
初凝一时又没了主意,纠结几秒,说你看着来吧。
陈弥思忖片刻,拾起琴弓。
又是一曲《二泉映月》。陈弥技巧娴熟,一气呵成。调子如泣如诉,婉转动人,令人叹惋唏嘘。
曲毕,陈弥平静地放下弓子,将二胡归还给老爷爷。众人叹息一声,逐渐从伤感中走出来,往透明箱里投钱。
老爷爷抹去眼泪,站起身和陈弥握手,“好小子,论水平我得喊你一句师兄,年少有为,真出息!”
陈弥笑说“您言重了”。
人群纷纷散去,周围重归有序。
陈弥走下台阶,“怎么样,勉强能听?”
“不勉强也能听,特别了不起。”初凝吸吸鼻子,将他的书包递还回去。
“这么感动?”陈弥一愣,连忙从口袋里翻出包纸巾,不太熟练地安慰她,“可别哭啊祖宗,风大,小心皴了脸。”
初凝已经哭不出来了,泪意早在瞥见陈弥校服的那刻消失无迹。
“那我没白倒霉。”陈弥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豁达。
截然不同的菜市场,如出一辙的熙攘热闹。周遭多见中老年人,鲜少有中学生放了学背着书包来逛。
路过几个果蔬摊,陈弥问初凝,“今晚想吃什么?”
初凝说,“有点想吃糊塌子,西葫芦加胡萝卜的。”
考虑到过两天交书费,老太太的降压药也见了底,陈弥不敢多花钱,买菜时货比三家。
他一边挑着胡萝卜,一边听旁边挑土豆大妈和摊主聊家长里短。不过五分钟,他偷学到不少厨房小技巧。
初凝碰到拿不准的胡萝卜,就叫他一声,“这个能装袋吗?”
“有虫眼的儿不要。”陈弥扫过一眼,答复。
“你手里那个有泥……”
“不碍事,带点泥的新鲜。”
在生活方面,陈弥是专家。
出了菜场,俩人沿着老路返回。路上经过片商铺,恰好有家奶茶店。
初凝远远看着,步幅慢下来。
算算日子,也有半月没喝奶茶了,乍一看见奶茶牌子竟然有点走不动道。
陈弥见状,开口问她,“喝奶茶么,我请你。”
“没事,我自己来。”初凝从书包掏出个粉色钱包。
岂料,陈弥打断她的话,执着道——“你别拦着,这钱不花出去,我良心难安。”
初凝一顿。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陈弥点了两杯店里的招牌,嘱咐店员多加小料——他记得初凝喝奶茶总爱加这些东西。
十分钟后端着出来,初凝望着满满当当的两大杯,难掩惊讶。
“没留神,小料加的有点多……”陈弥有些不好意思,“我再去买一杯?”
初凝不介意,语气惊喜,“你怎么知道我爱喝奶茶粥?我就好这口。”
一杯奶茶喝了一路才见底。快进胡同时,初凝放下勺子,皱眉叹息一声。
她清清嗓,发觉喉咙里甜腻厚重。经此一役,初凝短期内不想再见到任何奶茶了。
“陈弥,我喝不完了——”
“那留着当饭后甜点。”
初凝心道,这晚饭能不能吃得下,还是个问题。
正想着,身体诚实地打了个隔。为掩盖这份尴尬,她咳嗽几声作掩饰。
陈弥匆匆停下脚步,“呛着了?”
初凝的脸倏地红起来,断断续续说了个“有点儿”。
“别着急,赶紧喝点水压压。”陈弥取下她书包一侧的水杯,敞开盖子递过去。
初凝喝了口水,呼吸逐渐平复下来。
“好点了么?”
初凝挥挥手,“没事了。”
陈弥握着保温杯,叹息一声,前所未有地感到后悔。
“要不别喝了,我拿去浇花?”他突然开口。
话题转得有些突然,怎么突然扯上浇花了?
初凝耳朵泛着红,随口说,“还没喝完呢,浇花多可惜。”
“浇花也比害你咳嗽强,”陈弥抬眼,跟她商量说,“祖宗,咱们能不喝就不喝了,成吗?”
到家门口时,逢上日头落山。霞光一点点没入地平线,天色渐渐黑下来。
胡同里时不时响起几声自行车铃,清脆悦耳。
陈弥拿出钥匙开门,手刚握住大锁,钥匙尚未插.进锁眼,“吱嘎”一声,大门被阵风吹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