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雪时分(46)

林亦扬也悄无声息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她没开台灯,屋子里的帘子都是拉上的,也没什么自然光。

在漆黑的环境里,殷果站在他面前,甚至有种错觉,他是不是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应该不会,理论上不会……面前的林亦扬穿着整套白色的运动衣,应该是睡觉时换的,在睡前还没看到。

两个人都在等,等孟晓天回到房间,这样说话才不会被听到。

如此磨叽了三五分钟,脚步声绕回来,再次消失。

殷果松了口气,轻声问:“还没睡?”

“找药。”他洗澡都没注意,睡到半截总觉得不舒服,爬起来看了看,是在路边躲避乱跑的人流时,被东西砸过的那个地方,下去一块皮。

“你生病了?”她心提起来。

林亦扬举起右手给她看,他正拿着药膏和纱布,还有一叠创口贴:“小伤口。”

林亦扬指窗边那个小沙发:“方便吗?我坐那儿?”

“快进来。”她要打大灯。

林亦扬拉住她的手,指了指床头灯。

她照他的意思,扭开那盏小灯。

林亦扬已经在那个小小的软沙发里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地板上。他裤腿是卷起来的,露出那块地方。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个房间,虽然吴魏已经租了这里好久了。

小沙发是殷果搬进来时买的,很便宜,都不能叫“沙发”,只是个大坐垫。平时她坐没问题,林亦扬毕竟是男人,坐在那暗红的软垫子里,略感滑稽。

殷果蹲在他身边,借着光看那个伤口,倒是不深,但很长的一条,像是尖锐物隔着布料生生划出来的。她皱眉,轻声问:“怎么弄的?”

“火车上划的。”他随口编了个地点。

“到现在才知道?”这也心太大了,从下午到现在。

“也不疼,就没注意。”

殷果看着都疼。

他已经抹过药了,在殷果找他之前,在洗手间处理的。

林亦扬想着伤口不深,还是不上纱布了,穿裤子麻烦。他想贴几个创口贴,主要是明天在路上,不想碰到伤口,回华盛顿后撕下来,一两天就能好。于是他把那一叠创口贴撕下来几个,借着灯光,在想要横着贴几个。

“我帮你。”殷果蹲在那轻声说。

没听到他说话,她奇怪地仰头,借着床头那边的光,看他的脸。

林亦扬正在回看着她,因为这句话。

我帮你。

这句话他从长大就没听到过了。

没人有机会对他说,他也不需要。

第18章 滚滚红尘事(4)

夜深人也静。

隔壁人静是因为又睡着了。

而在这里是一个人的突然安静,导致另一个人的被迫配合。

“我自己来。”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怪。

平日被自己包装的很好的,用后天养出来的涵养、学历和台球技术堆砌围成的一个人,在这个公寓东面最小的房间里,内心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低落,无法释然,还有什么用语言无法表达的。

他撕开了一个,再次预估了长度,最后把手里揭开了一半的创口贴揉成团、丢进废纸篓。

还是用纱布吧,只是为了不被碰到。

他打开医用纱布,在腿上比划了一下,绕了一圈,太薄,于是加了一圈。

绕完发现忘拿剪刀,她也意识到了。

“等我去拿。”殷果丢下这句话,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跑了出去。

她没开灯,用手机打出强光,找到了一把剪刀回来。林亦扬已经系好了纱布,接了剪刀,收了尾。用完了剪刀,特地靠墙搁着,免得殷果踩到。

“困吗?说会儿话?”他问。

“不困。”殷果拉过来一个方形靠垫,垫在地上,环抱着膝盖坐在他面前。

林亦扬腿太长,身下的沙发又矮,伸展不开,就把两条腿伸到她身子两侧,手臂也搭在了他自己的膝盖上。如此一来,倒成了她坐在他两腿当中,和他面对着面。

“我家里没什么人,爸妈不在了,有个弟弟,去年结婚的。”

“这么早?”弟弟肯定比他小,结婚真算早的。

林亦扬的重点在前面,发现殷果一点不意外,猜孟晓东肯定说过什么。他盯着殷果的眼睛说:“我弟比我小好几岁,爸妈死那年过继给一个亲戚了,那家人没孩子,一直把他当亲儿子养,过得不错。他结婚时候我给了一笔钱,都给我退回来了,也不想麻烦我。”

“那他对你不错。”

他点点头:“所以我这里就是家底薄,倒没多大后顾负担。”

殷果“嗯”了声。

可尬可尬的自我介绍,好像哪里不对?像在相亲,在介绍家庭背景。

两人在地铁上经历过相似的一场对话,她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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