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雪时分(84)

林亦扬在玩着杯子,没人看到他眼里的情绪,是好,是坏,是仍无法释怀,还是已经云淡风轻了……他静了半晌,把那个杯子搁到桌面上:“有空着的球台吗?”

孟晓东直接答:“半个球房我都包了,你想打什么都有。”

江杨说了句:“让人先给你去清台。”

林亦扬摆摆手,意思是:不用。

他离开圆桌,对孟晓东说:“约了你的人打两局。”

“他们要去爱尔兰公开赛,你收着点儿。”江杨替孟晓东叮嘱了一句。

“知道。”林亦扬头也没回,出去了。

外间比里边热闹,人也多,东新城和北城的人都有,除了进入四分之一决赛的人几乎全到齐了,有站有坐着的。林亦扬出门,给李清严打了个手势。

李清严等他半天了,从沙发离开,对硝子了句:“你看着点儿里边的晓东哥。”

两人没多废话,去了球房。

今晚这里人不多。高强度的小组赛刚结束,绝大部分选手都在休息,只有零星几个桌子旁有酒店的住客在玩,不是职业选手。

林亦扬拿起一根公用球杆,指着一张备受冷落的八球球台:“小八球?会打吗?”

这是林亦扬家乡台球厅的一种野路子玩法,八颗球摆成一个三角,白球做母球。

全是人工手动码球,没有什么规则,也没有什么要求,开球之后想打哪个就打哪个,最后一个进黑八的人算赢。

对台球厅老板来说,这样快,一块钱一局赚得快;

对于野孩子们来说,一盘盘也赢得快,打得爽气。

李清严和他是一个地方的,自然知道这种玩法,小学时候也常在放学后来一盘。

“打过,”李清严说,“很简单。”

“过去我和人打这个,规矩也很简单,”林亦扬从桌边捞起了一个巧粉,擦了擦杆头,说,“谁输了,给对方码个球。”

“我没问题。要能让你给码几个球,估计够在圈子里吹几年。”李清严也挑了一个杆子。

林亦扬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还真是要给这小子收收骨头了。

一共10局。

两人按照九球的方式,争夺发球权。毫无悬念,发球权被林亦扬一举拿下。

李清严沉默着,在球台上把八颗球摆成了一个三角形。

白球,被放在了开球线的正中。

林亦扬提着球杆绕到球台前,他弯腰看自己要击球的角度,再次用巧粉擦了擦球杆头。

他第二次俯身。

整个人和球杆成了一条线,包括视线的落点也是笔直的一条线。林亦扬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散了,进入了比赛状态。

重重一击,清脆而巨大的撞击声,竟比球房里任何一个桌子上的声响都要大。

五颜六色的球在一瞬间被撞散,飞奔着,滚向每一个袋子,一个、两个……最后八个球全部落袋。一个不剩。

这是一杆炸清……

只有一击,就进了全部的球。

这并不是奇观,但要靠运气。李清严也是要碰上运气,才会打出这种“一杆炸清”的局面。他当然希望这只是个偶然。

可这是林亦扬的第1局,更像是一个下马威。

“辛苦。”林亦扬平静地指了指球台。

输者码球。

李清严无话可说,弯腰去一个个袋子里摸出球,再次用八颗球码出了一个三角。

白球刚摆上发球线上,林亦扬突然俯身,毫无停顿地给了一杆重击。各种颜色的球应声飞出,一个接一个,全都争先恐后地滚入球袋。一个不剩。

又是一杆炸清……

“辛苦。”林亦扬仍旧平静地指了指球台。

李清严知道,这绝不是偶然了,他愈发沉默着,去掏出一个个球,给林亦扬码放在桌上。接下来的十局,不过是李清严在码球,林亦扬在击球。

虽然不是局局一杆炸清,但显然,李清严连摸到球杆的机会都没有。

李清严甚至在最后一局前有了一丝庆幸,这里没有同行,看到自己一直在码球。

甚至他都不得不承认,林亦扬还是对自己手下留情了,明明有机会在1000号房招呼所有人下来旁观,但他没有。

这也许,是林亦扬给孟晓东的一个面子。

完美的10:0。

因为酒精助兴,林亦扬的一双眼里有了昔日几分少年意气,他把球杆支在了球台旁,两手撑在那,隔着一个球台,隔着低矮的球桌灯光,瞧着李清严。

“是我输了。”李清严说,心服口服。

林亦扬其实头早就晕了,四十多度的烈酒,进门就是连着灌下去五杯,后来慢慢又喝了两三杯。此时后劲儿上来了,听着李清严这句,笑了笑。

“送你两句话。”林亦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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