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30)

我不敢肯定当时的我是不是这样想的。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即使记日记,我怎么又能笃定记载的就是真正的所想,人是如此的口是心非又是如此的自欺欺人。长大成人以后的我只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揣测十三岁的自己的内心想法。也许是殊途同归,也许是南辕北辙,谁知道呢。十三岁的麦麦只存在于那一瞬啊,时间的不可逆性。

我还是没能说服他,他不开口,生气愤怒难过是我自己的独角戏,我在我的旋涡里挣扎,一日日的消瘦。

我的身体感受到了我的难堪和恐慌,它非常巧妙的选择了这个时机开始窜个子。谢天谢地,爸妈自然的为我的削瘦寻找到了最合情理的理由。我拼命地看书学习,我不能让自己的成绩落下一点,否则我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老师可以是天使,包庇你的一切过错;也可以是巫婆,鸡蛋里挑骨头,今天没有出太阳都是你的错。决定她背后翅膀颜色的是你的成绩排名。人家对你好,总要有理由不是。

我变的瘦弱而单薄,我害怕被周围同学孤立。每天我努力对所有人微笑,接受她们合理不合理的请求。我对女生宽容,我对男生刻薄,但这刻薄只停留在心中。大部分时间我都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书堆里,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忘却我的苦恼。我的作业写的越来越快,然后我的福泽恩赐的覆盖的范围就越来越广。我不会拒绝,我不会对别人说“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那样恐惧被别人排斥。我想我脸上的笑容是惴惴不安而谦卑的。自习课上,我轻声细语的维持纪律,无论我心里有多烦躁。考试的时候,我的答案是公用的,只要你能抄到,我把字写的又大又重,决不遮遮掩掩。我长大以后跟朋友说这些往事,她们都同情地摸摸我的头,哀戚地看我,你那个时候肯定特想一条向主人讨骨头吃的狗狗。

或许比狗狗更加不堪。起码我家的猫猫还能自己捉只蝴蝶自娱自乐,我却只能看着窗外的香樟树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沉默。寂寞的流年在我的心尖可下一道又一道挣扎的痕迹,支离破碎的画面。

我经常跟周围的同学说话,我把自己伪装的很快乐。我享受跟他们插科打诨的每一个时段,哪怕这种快乐肤浅而短暂,些微的光芒总剩过漫无边际的冷色调。我的同桌是个白净漂亮的小男生,他模仿张信哲的歌惟妙惟肖,他画了一手好画,他有一双比我灵巧许多的手。我的美术作业手工作业都是他帮我完成的。当然我也没闲着,投桃报李,我提供作业和考试的全部答案。有一次数学周测,不知道为什么,全班就只有我们俩得了满分。老师愤怒,让大家订正好试卷以后,一个个拿到办公室去给他过目。可怜的小朋友吓坏了,一字长龙快轮到他的时候,他又“噌”的跑到队伍的尾巴上去了。后来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硬着头皮把卷子递到我们德高望重的数学老师桌上。老师居然夸他考的很好,要他继续保持,可怜他回来以后白衬衫都汗的贴到了背上。

我对男生极其不温柔的坏习惯就是被我同桌给纵然出来的。他有绅士风度,自觉不应该跟女生一般见识,所以正常情况都打不还手。人性本贱,小女子酷爱登鼻子上脸。我想如果不是当时我们班有两个女生半明朗化地主动追我的小美男的话,其他人一定会把我跟他编排到一起。坦白说,我宁愿跟我同桌传诽闻,起码我俩都君子坦荡荡啊。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跟桥北的事情到最后终于纸包不住火了。

导火索是一个初二学长的情书。我有自知之明,从小我收获的对我相貌最高评价就是“端庄大气”,跟美人无缘。可莫名其妙的,我的烂桃花是一朵接着一朵的开,简直叫我欲哭无泪。躲一个桥北已经叫我早生华发十年,再来一个满脸暗疮的学长,还让不让我活了。我阴沉着脸,冷淡地拒绝了学长。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心情再扮演一回知心小妹,跟男生婉转再婉转。不想学习的男生别的没有,惟独不缺乏时间,又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几乎是无孔不入的骚扰我。我连最后的庇护场所都不得清净了,我火不火,简直所到之处就可以星火燎原。

我那时侯心里叫一个恨啊,怎么发生在人家身上都粉红色泡沫一朵朵飞的事情,到了我这儿就这么苦不堪言。我每天早上醒来躺在床上,一想到今天又得应付那两个家伙,我就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我纠结,我怨恨。后来好些年以后我把这些当成玩笑说给我父母听,我爸眼睛瞪的老圆,你怎么不早点说,我打断那两个小兔崽子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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