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发不戴冠,用块素色的方巾挽个髻在头顶,披在肩头的散发随着他走路一飘一荡。穿的也是半新不旧的常服,松垮垮不束腰带,襟口系着的绳也懒羊羊随意打个结,垂着的丝绦穗子一晃
一晃的。
唯一显得突兀的是他手里挽着串血色的念珠,一尺来长,一百零八颗比豌豆大一圈的琥珀色的珠子。
一边走他还一边用手拨着那些佛珠,阮承淋被这佛珠激一下,这才回神,礼。
脚一抬就跨进门。
急忙放下茶碗起身,上前一步屈膝要行“臣弟拜见太上皇。”
“免了免了,还来这套虚的作甚。”阮承浩挽着佛珠的手大力一挥,大踏步走过,自顾自到上首,一屁股坐到太师椅里。
“六弟,坐坐。来人,快给晋王上好茶。”
立刻有太监端了两杯新茶,依然是素白的德化窑,一碗送到阮承淋面前,一碗送到上首阮承浩面前。
阮承浩把手里的佛珠往桌案上一摆,端起那茶碗咕咚咕咚一口喝干,然后放下。
阮承淋看着他,愣一下。
发现他茶碗里只是一碗白水,并非什么茶汤。
再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是一碗碧绿的龙井。
喝完了茶,阮承浩又拿起那串佛珠,一个一个拨着,抬起头,看向阮承淋。
“六弟今天来看我,有什么事吗?”
阮承淋喝一口茶,茶汤润过舌尖,微微有些发涩,看来这是陈茶,不由微微皱眉。
“只是下了朝,顺路过来看看太上皇,顺便带了点雨前龙井过来,想让太上皇您尝尝。”
“哦,难为你还记得来看看我。六弟你也别太上皇太上皇的,我才多大年纪,生生叫的我像个老头。雨前龙井是好东
西,只可惜,我现在已经不喝茶,改喝白水。这白水无色无味,才是至真至纯之物。”阮承浩摆摆手。
“前几天陛下也来看过我,给我带了这串佛珠,到底还是陛下送的东西实在,知道我想要什么。六弟你啊,送礼总是慢一拍。”他扬扬手里的琥珀佛珠,呵呵一笑。
阮承淋也笑笑。
“是极,我心思不在这上面,所以总慢一拍。”
阮承浩点头笑笑,然后眉一挑。
“对了,有没有去看过宗平王?”
“还没有,这几日忙着在兵部和礼部交差,陛下也召见的紧,没顾得上。”
“哦,那等顾得上了代我去看看。这孩子从小就身子弱,也不知道在西苑那边住不住的惯。”
“有阿水在,应该是无妨地。”
“阿水?”阮承浩眼梢一瞥。
“就是杨波,那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虽然不是个仔细的人,但心地很好。”
“哦,那个人。一个大家闺秀,也难为她了。”阮承浩点点头,轻描淡写一句,然后闭着眼拨了拨佛珠。
“对了,有件事我倒是想拜托六弟你帮个忙,不知可否?”他低声呢喃诵经几句,然后懒洋洋睁开眼,看向阮承淋。
阮承淋不动声色接下他的目光,把手里的茶碗放下,微微拱手。
“三哥,只管说,不必这么生疏。”
“哦,那就好。”阮承浩笑笑。
“是这样的,这大安宫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刚在这儿住,心里也有些忐忑。
记得当年父皇给惠帝爷爷做的法事请的是建安寺的主持虚化大师,你有空了帮我去那里问一下,不知当年虚化大师念得什么经超度亡灵?如今这大安宫又有点不干净,我想也超度超度,算是
一份功德。”
“原来是这个,臣弟回去就差人去建安寺问问。”阮承淋应承下来。
“还有当年虚化大师用的法器好像也收在大盈库里,我上了表给陛下,想借来用用。陛下还没答复我,有空你见着他帮我提点一下。”他又说。
“是,臣弟明儿上朝就抽空和陛下说。”
“难为你了,还愿意给三哥做点事。”
“三哥哪里话,这是臣弟应该的。”
“嗯,你从小就是个厚道人,我是知道的。好了,天色快黯淡,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金木桥过会儿要收起,你别误了时辰。我也该去看看皇太后她们了。”阮承浩起身,说道。
阮承淋也跟着起身,作揖拱手。
“那臣弟就告退了。”
“去吧,以后没事就不必来看望,你也忙。有空就去看看宗平王,这孩子我放心不下。”
“是,臣弟明白。”朝他点点头,
等他走远了,阮承浩把手里的佛珠一攥,摆了摆松垮垮的大袖,大步走了出阮承淋才直起身,眉头敛了敛。
建安寺,虚化大师,法器,这些没什么问题吧?
天顺朝6宗平王
春雨总是缠绵,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阮宣炆坐在床边仰头看着院子里的白玉兰,洁白的花朵在光秃秃的枝头轻轻发颤,一副赢弱不胜春眠的娇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