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停下轻拍的手,直起腰,双眉微皱,伸了个懒腰。
她躬着身,腰都酸了。
岂料朊宣妏立刻就惊醒,目光慌乱惊恐,眼珠乱颤,找寻她。
她立刻伸手扶住他,让他看到自己。
他看着她,急促的呼吸几下,缓缓又合上眼。
杨波这次再不敢松开手,索性伏低了,厕身躺下。
招招手,让人来取一个软垫靠在自己背后。她就这么侧躺着,陪着他。调整好一个舒适的姿势,她懒洋洋捶了捶自己的腰,似无意又刻意的朝屏风后看了一眼。
屏风上那一抹阴影动了动,很快消失。
喜禄快步到隔间,看到椅子里用手支头假寐着的阮承浩,脚步缓了缓,躬身低头一步步凑近。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唤,阮承浩闭着的眼皮撩起一些,目光似箭一般射中他。
他立刻低头,屈膝跪地。
“陛下。”
“怎么?”
“成了。”喜禄不敢抬头,回禀
阮承浩沉默了片刻,这才放下手,直起身,皱着眉轻叹了一声。
“起来吧,过来伺候。”
喜禄一骨碌起身,快步上前,帮他揉了揉腰和背。低头看他脸色,苍白无力,眉间隐隐一团灰,不由暗自担心。
阮承浩用手揉了揉眉心,他也察觉到这几日身体一日沉过一日,越来越感觉乏力疲软。方才他坐在凳子上就昏过去,神智有一线清醒,可身体却动不了。真有些凶险。
他真怕自己就这么去了,大事都没有一个交代,可如何是好?
太子虽然醒了,可到底好不好,未尝可知。
那一副良药。。。。。。他皱眉,头愈发疼,胸愈发闷。
“她。。。。。。怎么样?”
喜禄思量了思量,查看他神色,掂量了一下才开口。
“尚好,就是。。。。。。给奴婢。。。。。。递了眼色,似乎。。。。。。”
阮承浩哼笑一声。
“她这是催你,催朕呢。”
叹息一声,他睁开眼,抬起头。
“好,给她。伺候着。”手指撩拨一下。
“是。”喜禄从他身后出来,立刻伺候笔墨。
阮承浩捻起笔,舔上墨,凝思片刻就挥笔。
写到一半,那素白的纸上突然就冒出一朵嫣红鲜花。
他愣一下。怔住,笔停了。
喜禄瞪大眼,看他,手指颤,嘴唇抖,神色惊慌。
“陛下。。。。。。陛下。。。。。。”
他两声陛下唤完,那纸上就又多开了一朵红艳艳的鲜花。阮承浩浑身一震,立刻用手捂住口鼻。
修长白皙的指缝间立刻也渗出一线红丝,凝结着,汇聚着,越长越长。
“陛下。。。。。。陛下。。。。。。”喜禄吓得浑身发抖,都说不出话。
阮承浩眼珠一转,一个凌厉眼神丢过去,将他震住。
“取帕来,快。”他闷声喝斥。
阮承浩手又一指,他就跪爬着将一整盘的素帕取来托上。
金盘上砸落一团揉碎的落樱红梅,点点滴滴,触目惊心。
喜禄托着金盘,手抖个不停。
阮承浩紧绷着脸,面目狰狞,目光阴仄。不断从口鼻处流淌出的血液将他衬得似地狱里垂死挣扎的凶神恶煞一般,恐怖的毁灭感。
喜禄只觉得金盘越来越沉,太多了,血太多了。
但最终还是止住了,他试干净,面色越发苍白灰暗,眼眶下浓浓的黛青死气。
喜禄低下头,不忍再看。
阮承浩摸了摸脸。
“这事,不能外泄。”
“是,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喜禄头越发低下,哽咽道。
“把诏书。。。。。。给她。”
“是。”
“这些,都化了。就在。。。。。。”他喘息一下,闭上眼,等那昏黑一阵过去。
“就在。。。。。。这儿化。”
“是,陛下。”
阮承浩手指轻轻弹了弹。喜禄起身。
当着他的面,烧了火盆把这些素帕都化了,烟尘滚滚,熏得他越发头昏胸闷。但他不能避,必须亲眼看着这些素帕化掉,必须。
化完了素帕,喜禄又抖着手捻起那一纸诏书,妖艳的红色触目惊心。
那红,是龙血,是龙印,皆是世间极致权贵的象征和代表。
那杨波要的真多,真狠,竟敢与天子谋。
“陛下。。。。。。”也搞不清心里是什么一种复杂感觉,喜禄经不住回头迟疑问一声。
阮承浩点点头。
他亏欠她,他忌惮她,他不得不满足她。他必须稳住一些,图谋时间。
喜禄低头,将那薄薄一纸叠了叠,收进袖筒里。
“奴婢这就给她去。”
时光倒流,昨日重现。
这十多年的风雨在一夜之间被抹杀掉,回复到最初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