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需要保护和照顾的孩子,而她是奉命来保护和照顾他的人。他是太子,她是一个姑姑。他是稚儿,她是少女。
他单纯别扭,她古灵精怪。
他躺在床上,埋怨药苦,撒娇。
她坐在床沿,用面具,用鬼脸,用笑话,逗得他开怀,哄下一碗碗的药汁。
可他仍然要耍赖,贪恋她的故事,她的欢笑,她的宠溺。能拖一刻是一刻。
她无边包容,无奈的苦笑,却依然想尽办法逗他,只求他保重身体,好让她交差。
很久很久,她没有这样对他好过了。
久的他曾经以为,那样欢乐的日子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个幻想,那样的日子早已经被她遗忘。
她有了新的快乐,而他却依然停留在往日的快乐之中,无法自拔。
从出生到如今,他最快乐的日子,就只有那么一段。这一段日子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片段都是她,都有她,她和他。
他都学不会找寻其他的欢乐,只懂得重温,一遍遍重温这一段几乎被她遗忘抛弃的快乐日子,就如同用快熄灭的火把照明取暖,黑暗已经步步逼近,寒冷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他无处可去,没有光明,他找不到方向。他无处可逃,到处都是寒冷,都快把他冻僵。心都已经结冰,一敲梆梆响,再敲,就碎成千万片。
每一片都会呼唤他,可她从来都听不见。
那么现在呢?现在她是否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声?
虚幻,一切都是虚幻。
他心底明镜似的,能看透所有。
但他假装看不透,他宁愿相信。
真实有时候并不是最好的,他现在需要虚假,十分的需要。需要一辈子,一辈子也不会够。
那么她呢?
她是否也同自己一样需要这个虚假?又或她是为了什么而迁就这个虚假。
啊,对,她只是迁就。
阮宣炆不露痕迹的苦笑,眼神温柔,带着撒娇的感觉。
他刚刚喝完了药,杨波露出欣慰的笑容,侧过头去的时候,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看到了不耐烦。
她已经不耐烦了吗?
那为何迁就?为何忍受?
他心里百转千回,端着一副单纯的脸,像个最熟练的戏子,扮演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和她,都在演戏。
只是他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演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会是为了自己。
他能替她找出许多理由,但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和自己有关的理由。
自己伤她伤到了骨子里,她必然是恨他的。
要迁就一个痛恨的人,她一定是为了另一个深爱的人。
为了谁?
想到这个,他心就绞痛,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殿下?哪里不舒服?快躺下,我去叫御医来。”她满目担忧,立刻扶他躺下,焦急说道。
阮宣炆眯着眼,皱着眉,看着她。
这样的担忧之色,也是假的吗?他宁愿这是真的,可这。。。。。。可能吗?
“不,没事,我。。。。。。躺一下就好。”他闭上眼,低语,声音越发透露出一些脆弱和无助。
杨波也不再坚持,抚摸他脸,安抚。
感受她微凉的手指,他缓缓呼吸。
哪一个?她到底深爱的是哪一个?
是六叔吗?六叔为了遵守对她的承诺,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但六叔也不会舍得委屈她迁就自己,六叔对她,很纵容,很宠溺,快到无原则。
那么。。。。。。难道是。。。。。。父皇?父皇有千百个理由喝令她来迁就自己,安抚自己。可她。。。。。。凭什么听令?
因为圣旨?因为皇命?
她有六叔,难道还用将他们父子看在眼里?
莫非真的是。。。。。。
不不,不可能。他皱眉,忍痛。
“殿下。。。。。。”杨波唤一声,担忧。
“没事,我没事。”他摇头。
轻柔的手为他拭汗,却令他越发痛。
不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他不能那样想,父皇。。。。。。父皇。。。。。。不可能。她不可能爱皇宫里的男人,绝对不可能。
可难道不正是不能爱,所以才要逃离?难道不是因为爱,所以才这样迁就?难道不是。。。。。。
越想越可怕。
他猛地抓住杨波的手,睁开眼,紧紧看着她。
“阿水。。。。。。你是不是。。。。。。”
刚开口,就听到外面有人禀告。
“杨姑姑,殿下醒了吗?宫里来人了,是喜禄大总管,看样子有急事。”
杨波直起身,转头。
“快请他进来吧,殿下醒着。”
“是。”外面应道。
她转回脸,温和对着阮宣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