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灿,快看,摩诃罗。”杨波指着一处摊叫道。
阮佑灿看过去,是卖泥娃娃的,一对一对摆满了。但色彩和艳俗,做工也粗糙,眉眼描画的远不如京城的细致动人。
杨波却很感兴趣,让卫士扶着下了马,径自走到摊边看起来。还回头朝他招招手。
“佑灿,来一起看。”
阮佑灿拉住缰绳,跳下马,跑到她身边。
“看,这个像不像膳房那个傻姐儿。”杨波指着其中一个胖乎乎细眉大鼻子,脸上两坨红胭脂的泥娃娃笑着说道。
阮佑灿掩嘴笑,还真有几分神似。侧头,看她,笑得眉眼都弯成月牙样,两颗小虎牙露出,少女似的娇艳。
“就要这个,有趣极了。”她伸手就抓起这个泥娃娃,朝他弩个嘴。
阮佑灿立刻掏出几个铜钱扔下,也不讲价。
两人转身就走,身后小贩还唤。
“公子,小姐,还有一个没拿。”
“那个呀,不要。哈哈哈。”杨波回头笑,将手里的娃娃扔给阮佑灿,自己踩在护卫的膝头上马。
阮佑灿接住,将娃娃往怀里一塞,也翻身上马。
“走,咱们去龙悦寺摘桃花去。”杨波挥手一鞭,一马当先。
阮佑灿立刻策马跟上,六骑护卫也紧随其后。
马跑的快,他衣衫飘飘,裙摆飞扬,头上的绸缎宫花颤巍巍摇摆欲坠,他总担心那花会掉,心里总绷着一根弦。
其实自从他到她身边以后,心里这根弦就从来没松过。哪怕是大家一起玩的最开心最痛快最肆无忌惮的时候,他也依然放不开。
但他还是会笑,会陪着她玩,陪着她疯。
因为他清楚,这个女人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母亲。
她是王妃,也只能是王妃。
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父亲的听涛水榭里。
他进去,看到她,愣住,心情很复杂。
关于母亲那件事,王府里的人都讳莫如深,可即便他们从来不说,但风言风语,也传入了他的耳朵。当年他十岁,已经能够理解,什么叫小产,什么叫下毒,什么叫咎由自取。
他也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做。所以面对杨波,他感到愧疚,可又止不住的愤懑。
如果不是因为她,不是因为那个孩子,他也许就能成为世子。
世子意味着什么,他并不十分了解,他只固执的认定,世子就是父王最重要的一个孩子。他想成为世子,成为父王眼里最重要的孩子。
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就几乎再不可能。
于是他低下头,上前行礼。
他唤她王妃,给她行很隆重的跪拜礼。
她端坐上首,坦然受礼。
行完礼以后,他惴惴不安低着头沉默。年轻的脸庞上尽是忐忑和落寞,过早的失去了一个孩子本应有的单纯和快乐。
他听到父王用一种从来不曾对他用过的温和语气说,从明天起,他要搬到新的住所,从此跟着王妃一起,由王妃带他。
他错愕,情不自禁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从来高高在上的父王。
父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然而父王没有给他任何解释,说完,他就看着他心爱的王妃,那个娇艳如少女一般的女子回给他甜蜜的笑容,就像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对自己的父亲撒娇。
他突然觉得很愤怒,很心酸。
但从小受到的教育已经身体里固有的高贵让他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内心感受,他只有低下头,将痛苦咽回去。
回到王孺人的小院,这个照顾了自己半年多的女子已经替他整理好了包裹。一个不大的包裹,他猛然发现自己拥有的只有这么少。
悲从心来,他落泪。
王孺人沉默,陪着他落泪叹息。
这个一贯逆来顺受软弱善良的女人一直对他很好,可她终究无法成为他的另一个母亲。
她并不受父王的宠爱,所以,也无法更多的帮助他。她也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在王府里永远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习惯于被人忽视和淡忘。
可他不甘心,他是父王唯一的儿子,却得不到唯一的爱和荣耀。
一个十岁的孩子,早早的体验到一种得不到的绝望和煎熬。
她从王孺人身边带走了自己,用一种强横的蛮不讲理的方式。父王宠爱她,所以满足她的任何愿望。
她也许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玩具,觉得闷了,就想养一个孩子。但为什么是他?一个仇人的孩子
他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他有了新的住所,一个人住,宽敞的大屋,有许多的奴婢。侍女们都很年轻,带着甜甜的笑,内侍都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十四五岁,机灵俊秀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