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极,我也正饿呢。方才都没心思吃,现在饿极了。”翠妍心直口快说道,咧嘴一笑。
杨波也笑。
笑着过是一天,哭着过也是一天。她偏要笑,偏要好好过。
好好过,好好活着,好好念着想着该想该念的人。
至于那不该想不该念,也不想念的人,丢在脑后去,绝不念。
他炼她熬她,她不甩他,让他自个儿生熬去!
她到活的好好的。
回京城来的太监第一时间来向他禀告,阮宣炆坐在御座上抱着暖炉懒洋洋听着。
嗯,她要是活的病届怏怏,要死要活起来,他反倒就生厌了呢。
她毕竟还是她,哪里那么容易屈。
她也是见过世面的,高处不胜寒过,低贱不堪辱过,想要她罢休,哪里那么容易。
到底是经历过两朝皇帝的女人,皇帝对她来说,大概也看多了不稀罕咯。
不过她自己很稀罕,他稀罕极了,稀罕的要命。
远眺,乾宁殿的门打开着,风呼呼的吹入。
冬天已经末尾,风里带着丝春意。凉嗖嗖的,水盈盈的,扑进人心肺里,清透润泽。
春天,春天不远了。
他摆摆手,止住太监的禀告。起身,从御座上走下,到门前,廊下,眺望。
红日当空,暖洋洋的。屋檐上的积雪在嘀嗒融化,蜿蜒的雪水从琉璃瓦上落下,跌在一口口鎏金肚园大缸里。水声玲珑,萦绕不断。
御医已经快马加鞭的去了,带着深宫里的秘药和秘方,尽全力也要保住六叔的性命。
六叔死不得,死了,他可就要担上妒贤不容人的恶名。还是活着好,活着,他是君,六叔就是寇,是贼。
活着,他是容人雅量,贤孝明君。活着,她就得受他的恩,承他的情。
只是活着,终究令他担忧不快。
活着,她到底有念想。
但也许,六叔活下去,越活越回去,她那份爱慕思恋就会淡。
天底下最深厚的感情,都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岁月的蹉跎。
再好的汉子,再俊的容颜,再旎逦的温情,等男从背驼了,颜残了,志消了,意气风发的王爷将军变成佝偻可憎的糟老头,女人还会爱吗?
试想,她若不是这般妙容,他也何至于这么放不开。
好女人她从不曾是,不就是他落难的时候帮衬着照顾着安慰着,再说那时候,谁安慰谁,谁陪伴谁也不一定呢。
她哪里好?值得他这样?
还不是那勾魂的容颜,俏生生的妩媚,抓住了他的心。
他就是贪恋这般如花似玉的妙女子。
不过这妙女子如今变成了个光头尼姑,也不知怎么一副光景?他想象,扑哧一笑,展颜。
她呀,总能让他笑,让他怨,让他痴,让他苦。
这样一个妙女子。
就让这妙女子当一段的俏尼姑去吧,杀杀她王妃的气焰也好。素斋白饭,青灯古佛,总能让她对他和顺些吧。
也许,也许……
35 尼姑生涯
饭不香,菜不咸,尼姑庵里的日子淡得出个鸟来。
也不需要杨波挑水打柴扫地做饭洗衣,每日就是诵经礼佛,嘴里念阿弥陀佛,手里拨佛珠。抬头是幽光阵阵的古佛,低头是细密纺织的薄团。
早上起得早,鸡刚鸣,就要早课。
晚上睡的早,天方暗,就要睡觉。
这日子,闲的出个鸟来。
明明每日都早睡早起,但翠妍还是一天到晚打哈欠。
佛经上的字一个个细如蚊蚋,它认得她,她却不认得它们。字字句句都是晦涩拗口,劝着人忘却无色,了却红尘。
才十七八的姑娘,哪里肯。
每日打水洗脸,就着那点水光还要照自己青秃秃的头皮十来下呢。舍不得青春华年,大好容颜呀。
每日都觉得饿,明明吃了许多,又不干活。可肚子里没了油水,叽里咕噜,一到半夜,三重奏。
杨波也苦恼死。
这尼姑庵的日子,可真难熬呀。
闲得慌,淡的慌,还想的慌?
每隔十天半月,晋阳府就会派人来给她捎口信,晋王伤势如何了?现在做些什么?还有皇帝又有了新的旨意。
算计好时候似的,每每她心方有些静,他就来提溜一下,拽入红尘俗世之中。
嗬,这就是让她清秀的劲!德性!
她就是一只上了钩的鱼,不情不愿,就拖拖拽拽,收收放放,游戏似的,吊在那金銮殿御座上的修长手指里。
他戏弄她呢。
好玩吧?可好玩了。
可她不乐意!
管你乐意不乐意,落草了的寇不过就是拔了毛的凤凰,连鸡都比你得瑟呢。
她管什么?
尼姑!
念经吧,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佛经啊,没这些,但有四大皆空。绕是你有千万黄金屋,一窟颜如玉,都能给你统统念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