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退,反进,逼近。
杨波退,双眼惊恐,伸手,抵住他胸口。
“我真的累了,你别这样,这样……”
他微微一笑,低头,将她的手握住。
“那这样?”
“不!”她想挣脱。
“不!”他不让,紧握。
“我只是握一下,就握一下。”他说,恳求。
她的手有些凉,纤细,酥白,像是最好的白面做的点心。
他低头,将脸埋在她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好,记忆里才有的味道。
他果然守约,只是握着,不再有任何举动。但也不放手,嗅了又嗅,摸了又摸。
像一只终于找到了母亲的小狗,虔诚而欢喜。
杨波咬着嘴唇,看着他。
为什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许就几分姿色,但这又如何呢?为什么就一定是她?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阮宣炆早己经放弃。与其追寻自己为何要爰她的理由,不如追寻如何去爰她的权力。
“陛下,夜……”吴玉昌又开口了。
阮宣炆微微抬起头。
“朕知道了。”
他微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像一个爽朗的少年。
杨波一时有些目眩,仿佛时光倒流,或者乾坤倒转。
“阿水,好好休息。”他说。
她怔一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他温柔地问,从未不曾有过的体贴和关切。
她依然点头。
他满意这样的答案,于是又笑了,很灿烂,很明媚,像一个得到了情人欢心的少年郎。
几分羞涩又几分得意,但更多的却是欢喜。
他扶她躺下,又仔细掖好被子。
像很久以前,她对他那样做的,最后,抚摸她的额头。
指腹下扎手的头发茬,挠得痒痒的。他起兴,顺着她的光头多摸了几下,麻麻的,痒痒的,有趣。
她的头发很快就能长起来的,到时候,他要再为她篦头。
为一个姐姐,一个情人,而篦头。
“去了,好好睡。”他起身。
杨波睁着眼,欲言又止。
他看见了,却假装看不见转身就走。
有些东西,他不会那么快就满足她。
皇帝己经一连六天下了朝就往尼姑庙里跑了。
皇后陈氏就着铜镜插花,听着常宝山和千禧两个一唱一和的说那个尼姑的事情,心里撮起一把火。
将手里的珠花啪一声扔在镜台上,那两个呱噪的奴婢才噤口,面面相觑。
她勾着他,折磨着他,他也要勾着她,折磨她。
这是属于情人之间甜蜜的往来,他认为。
皇后不说话,就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如花的容颜,那柳眉,杏眼,殷桃唇,白玉颜。二十二岁的如花妙龄,她并不输那尼姑。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男人呢眼里只有那个尼姑?
好,好,他喜欢她,他要她。
她成全,她能忍。
把自己叔叔的老婆变成尼姑弄到宫里来,她又说过他一句吗?
她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咽不下了得咽下。
她爱他,她无可奈何。
可为什么他就连一点薄薄的,桃花枝一样薄的情面都不给她留呢?
一连六天,他都去见一个尼姑,真是天大的笑话。
学太上皇当年修佛养性吗?他也配,他也行?
那个荡妇娃娃,不知廉耻的东西,她到底哪里好?
这天朝的皇帝竟然专宠一个尼姑,说出去都不怕天下人笑掉大牙。
他不要脸,那个尼姑不要脸,她这个皇后还要脸呢!
她胸口闷,一阵阵疼,伸手捂住。
“皇后……”常宝山脸色一变,立刻凑上来,关切问道。
她摇摇头,将这口郁闷之气咽下,狠狠的咽下。
仰起头,亲手捏起那紫檀妆盒里展翅高飞的硕大金凤,牢牢的,用力的插进自己高耸的发髻上。
常宝山心眼伶俐,立刻拿起另外八支小凤钗,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的为她插好。
金灿灿,沉甸甸,嵌着东珠金刚石和红宝石的九支独属于皇后的凤钗,这是后宫最尊贵的象征。
这象征如今依然牢牢的插在陈氏的头顶上,她依然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皇帝当之无愧名正言顺的唯一的妻子。
其他的女人,那都只是女人而己。
王修瑗所住的珊园靠近佛堂,那是个偏僻幽静的地方。
往好处说,这里清静,幽静,安静。往坏处说,这里离乾宁宫太远了
远得就比冷宫近一点而己。所以,好歹王修瑗的处境也比冷宫好一点。
她至少还能住干净的屋子,还有几个伺候的奴婢,还能稍微自由的在这偏远的地方溜达
然而现在,风沙轮流转,这幽静如冷宫的地方突然变成了皇帝经常光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