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三千(120)

“大胆顾璃!”兰嘉怫然怒道,“长公主的身份,岂容你一个区区府妾就可以随意诋毁的?今夜是除夕佳夜,是陛下与本宫的婚宴,你不分场合胡乱行事,是不将陛下与本宫放在眼里?”

她说到这里,朝我皇兄略一福身:“陛下,臣妾今既为皇后,执掌凤印,无论臣眷,府妾,宗亲,都分属后宫管辖。平西王府侧妃顾氏大胆妄为,rǔ没天颜,臣妾这便请肃清后宫!”

言罢,待我大皇兄微一颔首,她顷刻转身,凛声道:“来人——”

“皇后娘娘要治贱妾的罪,贱妾无话可说,但如你们所说,昌平公主倘真是皇女嫡长天下至尊,事关她的清白,难道天家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查都不愿一查?”顾璃抢在侍卫制住她前,从袖囊里取出一封信呈上,“若非手握实证,贱妾怎敢轻易诋毁昌平公主?此乃昔淮王的一封亲笔信,信上亲称‘朱碧吾女’,淮王生前好文墨,一手好字风骨极佳,旁人难以模仿,要查此事其实很简单,只需找淮王身前的笔墨比对一番即可。”

她说到这里,忽地笑了一声:“其实贱妾手上的信还不止这一封,陛下若当真要查,贱妾还有旁的证据,甚至朝廷还可着人亲去淮王陵墓,看看他的陪葬品中,昔故皇后杨氏的陪葬品中,有什么蹊跷!”

此言出,下头一gān臣子全跪了。

两名侍卫挟住顾璃,却不敢将她拖下去——事出突然,杀顾璃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倘这时候再将她处死,反而显得天家心中有鬼,在所有人心中蒙上一层疑色。

我抬目望去,大皇兄面色沉得能拧出水来,二哥看他一眼,顷刻会意,目光中闪过一丝冷色,手扶上腰间刀柄,迈步而来——竟是要亲自动手。

我知道,其实凭当今圣上与焕王爷的本事,这九乾城里,又有什么事压不下去?

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从小在两位兄长的庇护下长大,如何能令他们自始至终为我所累?今日的事态闹成这个样子,二哥若亲自斩了楚离,满朝文武今后会怎么看我两位兄长,怎么看天子朱家?

立国之道总是以臣民为本的。

我唤了声:“二哥。”将他拦下,回身对挟住顾璃的两名侍卫道:“把她松开。”

两名侍卫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大皇兄的脸色,应诺退下。

我看着顾璃,道:“你既敢在当今圣上的婚宴上状告本公主,想来是不要命了,既然连命都不要了,脸上这层面纱,怎么还不揭下来?”

顾璃的声音透过那层纱低低传来:“贱妾状告昌平公主,证据俱在,昌平公主顾左右而言他,反而要计较贱妾因病覆面的纱,是不敢与贱妾对峙,不愿承认自己的罪孽么?”

我道:“本公主为何要与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对峙?”从一旁的内侍手里接过风灯,举到顾璃近前,在明晖不定的灯色中,透过纱,看向她的眼,“或者说,本公主为何要理会一个已死之人的构陷,你说是吗,楚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事儿还没完,但是接下来就差不多能串起来揭秘了,本来想继续写一段,赶着去整理购物车,所以,大家明天见!

第72章 他山之石 09

此言出,四下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楚合是楚离的亲妹妹,五年前楚离撞死在九龙柱上,便是她搂着楚离的尸身,拂着泪,悉数我七大罪状。那些空xué来风的话语我至今想来犹自心惊,缜密得找不出一丝漏dòng,仿佛我本就是那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

后来我被幽禁兰萃宫,楚合得偿所愿嫁给了慕央。淮王过世,朝廷、平西、远南,对淮安宝地相争不下,慕央带兵守住了淮安,父皇念他有功,欲令他袭淮王爵位,慕央不受,这天大的皇恩于是便落到了他的结发妻,楚合身上。楚合被封郡主,又赐诰命,成为京城臣眷中,淮王妃之下的第一人。

不过那时候,她已得了不治之症,寿数无几了。

这些琐事都是我住在兰萃宫时,从那些偶来为我看诊的医官口中支离破碎听来的。彼时人世的繁丽已与我无关,旁人的造化与缘法亦不萦于怀,唯独楚合这一桩入了心。

我尚记得儿时第一次与楚合相见,她跪在含元殿中唯唯诺诺的样子。她的眼神很奇怪,一分臣服,三分歆羡,余下的尽是说不清道不明。与她说话,她无时无刻不在赔着小心,宫人或多或少都会讨好奉承,但楚合不一样,她的每一字每一语都是怯懦的,踌躇再三的,总要引得人去猜这是否出自她本心。我少时骄纵,凡事随心而为,喜欢坦坦dàngdàng的人,和她相处只觉十分疲惫,便渐渐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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