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三千(119)

信笺翻过来,上头写着一个“吉”字。

与此同时,水竹台另一头传来一声轻笑,沈羽道:“这个贴‘喜’的信笺竟叫我拾到了。”说着,几步走去竹台旁,亲自将信笺呈给李栟。

李栟接过,取出信中的旨意,拿目光一扫,脸上的笑意顷刻收了,但也只是收了一瞬,又重新笑起来。

他目光异样地扫了沈羽一样,清了清嗓子宣读:“……今赐婚长公主昌平与辽东沈氏三公子,征西大将军,沈羽,愿你二人结为连理,永世同好。”

原本喧嚣的,嬉笑的人群一刹寂然,有一瞬间,我竟能听见悬在半空的天灯里,烈火灼烧的哔啵声。

于闲止手里还拿着那个与我挣的四分五裂的灯。

他沉默地,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灯笼里,火色映照半面纸壁,将红彤照成浅朱。

这样的浅朱色,就好像他当年赠我玉菩萨的红绳,饱经岁月的磨损,所以旧成这个样子。

我想我应该把玉菩萨还给他了。

烈火烧断灯笼的竹枝,大半截笼身自于闲止手里滑落,一下坠地,里头的油瓶子打翻,倾倒在水竹台上,油上落了火,轰然之间便在他足下烧开,眼看就要燎到他的袍摆。

四周传来惊呼之声,莫白莫恒几步冲上水竹台,于闲止几乎是被他二人带着跌退两步,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我,黯然,不解,迷惘,又冷漠。

正是这时,忽有人握住我的手肘,将我往后方一带,耳畔传来慕央的声音:“当心。”

二嫂也赶了过来,蹲下身拍了拍我的裙摆,起身问:“小阿绿,你没事吧?”

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我方才只看到他离火近,忘了我离这团火其实也很近。

火势不大,内侍们取了水很快扑灭。

李栟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很快响起:“昌平公主,沈三少,还不赶紧叩谢圣意。”

平西王打了圆场,方才一瞬的意外仿佛只是平添生趣,那些道行高深的臣子们惯会粉饰太平,也都找回雅兴。

秦云画步上水竹台,对于闲止道:“公子,奴婢扶您去歇息。”

漫天灯盏坠入于闲止的眼眸,星光疏忽不见,他看了我一眼,慢慢垂下眸,然后笑了一下,像是从心肺里震出的一枚笑,一下便消散在这灯火阑珊的夜里。

不知怎么,我就想起两年前他初来京师,我与他一起去月老祠求签。

那时他诓我说他叫李闲,我亦诓他说我是公主府上的小绿,于是便求了个下下签。

我至今记得那条签文——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的那条是什么来着?

是了,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彼时我说:“这月老祠的签文,怕是不准吧。”

他目光悠悠,声音也悠悠,应我:“嗯,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71章 他山之石 09

水竹台口有一道栈桥,与龙台相接,我穿过栈桥去接旨,沈羽已等在龙台下了。

他接旨的时候很平静,只是敛起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姿态,但我分明记得,就在方才,平西王从喜笺上念出他的名号时,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错愕与怫怒。

纵然性情不尽相同,沈羽有一点与我大皇兄和于闲止很像,在事态无法挽回的时候,迅速冷静下来,纵是遭逢天大的变故,也能按兵不动,以窥良机。

我不知道这样的隐忍是不是争天下的人与生俱来的神通。

大皇兄甚至没多看我一眼,一脸镇定地宣读完旨意,我与沈羽正要磕头领旨,这时,人群一侧忽有一名女子高声道:“等等——”

我侧目看去,正是平西王那位宠妃,顾璃。

她进京已一月,脸上的湿疹仍没好,还是以纱覆面。打断了我与沈羽接旨,她提裙步到龙台下,跪地道:“陛下当真要把昌平公主嫁给征西大将军?”

大皇兄冷声道:“怎么?”

顾璃道:“征西大将军乃辽东王府的三公子,当今辽东王的三弟,手握数万大军,威名赫赫,贱妾以为,倘将昌平公主嫁给沈三少,根本不配!”

此言出,无疑于驳斥大随天家颜面,下头顷刻便有臣子愤然道:“不过一名妇孺,今上的圣意,岂容你揣测?昌平公主乃我大随嫡长公主,今上的亲妹妹,身份乃天下至尊,你说她配不上沈三少,无疑于诋毁今上!依臣看,莫不是平西王老糊涂了,收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入王府,平日里治内不严倒罢了,到了九乾城还不知收敛,怕不要牵连得平西上上下下受她所累!”

顾璃听了这话,却不恼不怒,她平静地向大皇兄磕了个头:“禀皇上,贱妾说昌平公主配不上沈三少是有理由的。”直起身,稍稍一顿,忽然抬臂指向我,高声道:“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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