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三千(180)

一名婢女答:“回郡主,就快了。”

李嫣儿蹙眉:“赶紧些。”

将要折回屋内,目光不期然与我对上,愕然问:“你……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模样还如昔日娇美,但瘦了许多,腰身纤纤不盈一握,脸色也不大好。

我没答她的话,往屋内走:“我听说,刚到行宫那日,你曾来探望我?”

李贤正坐在屋中吃粥,一见我,欢喜地唤了声:“昌平姐姐!”又说,“昌平姐姐受伤,阿贤去看你,但世子表哥不让阿贤——”

不等他说完,李嫣儿走过来,拿布帕揩了揩他的嘴角,低声呵斥:“你忘了我告诫过你什么了?不要与她多话。”

李贤眼巴巴地望着我,片刻,委屈地“哦”了一声,埋下头继续吃粥了。

李嫣儿看我一眼,目光有些闪烁,转身去收行囊:“你赶紧走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见我不作声,她似是不耐烦,将手里行囊一搁,又欲催促,正这时,方才那名婢女来报:“郡主,今日的药汤不知怎么,颜色越熬越不对,只怕是……不敢给七世子服用。”

“怎么回事?”李嫣儿柳眉紧蹙,又斥说,“我叮嘱过多少回了,绝不能耽误阿贤服药!”

她回头看李贤一眼,万般无奈下,叮咛了一句:“不许多话知道吗?”然后匆匆随婢女去膳房了。

屋内静下来,粥还很烫,李贤捧着碗呲溜呲溜吃着,时不时抬起眼皮来觑我,目光与我对上,便冲我咧嘴一笑。

我在他身边坐下,问:“阿贤,你近日可瞧见你世子表哥了?”

他一听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戒备,连连摇头,义正辞严:“三姐说了,不许与昌平姐姐提世子表哥!”

我默了一下,点头:“好,咱们不提他。”又问,“那你这一年来,在远南过得可好?”

李贤歪头想了一想,放下粥碗,不住地点头:“好,好,沧南比临岐好,能坐船,能骑马,能乘车,能到处玩儿!”

我一愣,坐船,骑马,乘车?李贤这是……出过远门?

我问:“你去哪里玩儿了?那地方叫什么?”

李贤摇头:“阿贤记不得了,是世子表哥带阿贤与三姐去的,有山,有水,还有好多人。”

我温声道:“你再仔细想想,昌平姐姐眼下得闲,说不定能带你再去一回呢。”

李贤目色一亮,猛地点头,拧眉深思一会儿,忽道:“阿贤想起来了!那地方叫淮安,对,淮安!”

淮安。

像是有一双大手狠狠扼住我的心脉,一时间连呼吸都窒住了。我张了张口,深吸了一口气,想试着平复心绪,但秋凉直入心肺,寒意在五内翻江倒海。

淮安……

当年母后诞下我,父皇为了保我,下令斩杀了昔淮王身边所有知道我身世的将领,唯有一名凌姓统领被故辽东王沈葭所救。

凌统领有一名孤女,叫凌霜,后来被沈羽收作侍妾。数年前,凌统领bào毙,据闻他把一份力证我身世的证据jiāo给了凌霜。

去年秋天,沈琼带着凌霜,去……淮安取证,得了一副淮王生前的画作,画上两名女子一名年长一名年幼,正是母后与我,一旁题字“亡妻爱女”。

今年暮chūn,沈琼拿着证据进京,由凌统领之女凌霜于金銮殿上举证,指我乃淮王之女,bī得大皇兄取消我与沈羽的婚约,将我逐出了京城。

我那时还奇怪,战事已起,各邦各藩人人自危,沈琼手上既有一个上佳筹码,为何不早日来京换回沈羽这么一个百世难得的将才,为何竟要拖足一年?

而今转回头来看,竟是全然清楚明白了。

那凌统领只有凌霜这么一个独女,必是爱女心切,既爱女,何故要将这么一个足以致人死地的天家秘辛jiāo到她手中?若凌霜养在沈羽府中多年,手上既有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何故不早日jiāo出来?最重要的是,凌统领是在我出生那年,便被故辽东王救去了辽东,此后再没回过京师,为保命,他与淮王应当就此断了来往才对,可凌霜举证的那副画上,我分明已是幼女,总不能是淮王在作下画后,又思及故人,于是专程给避居辽东的凌统领去了一封信,提及有这样一幅画吧?

那凌霜充其量只是一个证人罢了,沈琼之所以拖足一年才来京城讨回沈羽,是因为他手上本无证据,他需要从旁人那里讨来证据。

而纵观这些年,唯一一个拿出我乃淮王之女实证的人,便是昔日养在淮王膝下的楚合。

楚合后来更名顾璃,嫁去了平西,两年前的冬天,她甚至与李嫣儿一起联手害我,非但给李贤下催|情药破坏我与于闲止的婚约,还在除夕夜宴上,指我皇脉不洁,不配嫁给沈三少。

上一篇:在地球上落力的亲吻 下一篇:肌肤之上

沉筱之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