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三千(46)

“时而我在想,倘若儿时一别,你我都未曾遇上后来那些该多好。你在深宫安心做你的公主,我在远南做好我的世子。等到你十七岁,就依儿时说好的那样,我去京城娶你。八十一抬大轿,一百三十六抬聘礼,还要有千人随行。这是大随娶公主的仪仗,我自幼便记着,便算着。”

“可我到底无法阻止。无法阻止你遇上慕央,更无法阻止朝廷与远南的纠葛。你十七岁那年落难,我去宫中看你。我看到你一人跪在天华宫前,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只求皇上不要废除你与慕央的婚约。那时我便知道你心里已没有我,亦或者,从未有过。”

“所以那时我就猜到,哪怕让你拿后半生的荣宠,自由,甚至性命做赌注,你也不肯嫁我为妻。即使嫁我为妻,是当时唯一救你的法子。”

天边云遮月,流转在于闲止肩头的月色渐次褪去,将他笼罩在一片yīn影里。

他的声音慢慢沙哑起来:“我从来没想过要qiáng迫你嫁给我。哪怕那时候你假意答应我躲过一劫,也好过后来受得那些苦。可是你,何必要如此决绝?”

我想说其实没什么的。

也许因为隔得久了,回头看我在冷宫的两年,大概并没有多么糟糕。

可我到底骗不了自己。

平生

第一回有些后悔。不是后悔当初的决定,而是突然开始期盼自己不曾经历过后来的辛苦与遭逢。

我说:“是啊,如果后来那些,不曾发生过就好了。我安心做我的公主,你安心做你的世子。”

也不会,事到如今,连心中所有的欢畅与悲苦都像一出灯影戏,永远隔着一层模糊的白幕,触不到,也看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今天又更了。

那些惊讶我写的时候为什么会记得前文姑娘,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我写之前,又把前面的文看了两遍TAT

明天继续不见不散呀~

第26章 假欢畅 07

我想于闲止是真的醉了。

他从不曾多言,也甚少袒露自己的心迹。我一直以为他会将昨日种种葬于时光,然后就这么寡言且疏离地走下去。

这夜我睡得很浅,辗转多梦,醒来却不记得梦到什么。

卯时天将破晓,越叔在膳房里熬药,隔窗瞧见了我,责怪道:“你与公子都是不能吃酒的人,凑在了一处,却偏生要尝这酒味。”

我不由纳罕:“于闲止也饮不得酒?”

越叔大约没听到我这一问,见药已熬好,将盖子掀开,整个草药园子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苦味。

我连忙躲开几步,捂着鼻子道:“昨日沾酒的那个可不是我,我不吃这个。”

越叔看我一眼:“你当这是醒酒汤,任谁都能吃?”

我更纳罕了。这园子里统共就住了三人,这药不是熬给我的,看样子也不像是越叔的,难不成还是于闲止的?

辗转又想到昨日越叔说,有一年于闲止伤重,曾住在这园子里养伤。

我本以为他身为世子征战讨伐,有个小伤小痛是很寻常的,但眼下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不经意就想到于闲止昨夜说过的话——不了解,看不透,不过因为从未放在心上。

我在远处茫然了半晌,又凑去越叔身旁,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哦,他是与我提过不能吃酒,我看他这一年来滴酒不沾,格外的自律,险些忘了。”

越叔叹了口气:“以后你却要帮他惦记着。我老了,总不能顾看你们一辈子。公子吃一回酒,就要犯一回病痛。”

我不知越叔是如何看待我与于闲止的关系,何以他吃酒不吃酒,却要我来惦记?但眼下,这个却不是要紧。

我凑得太近,刚沸过的药汤冒着水汽扑了我一脸。我被那苦味熏得头晕眼花,却还要qiáng撑着jīng神胡说八道:“是,有回我瞧他病痛犯了,脸白得像纸片,还qiáng忍着。”

越叔摇头道:“他就是这样的脾气。”

我拿了药碗帮忙盛药,附和道:“凡事都藏在心头,从不与我提这毛病是如何落下的。”

“如何落下的?还不是当年在西里闹出来的。”越叔在那头叹,“我那时就劝过他,不要与那白朽去争,伤筋动骨可是一辈子的。他却没听,现如今不能沾酒也就罢了,再不能习武却要可惜了他一身抱负。”

我捧着药碗,惊得目瞪口呆。

越叔看我一眼,问我怎么了,我扯出一丝gān笑,说:“没怎么,就是觉得他平日忒能装了,若不仔细瞧,如何都瞧不出来。”

我起初亦不过以为他是喜茶不喜酒而已。

我将药汤给于闲止送去,一路都在琢磨要如何跟他开这个口。是要怪他一直将我瞒着?还是要做出不知情的样子,权当这是一碗寻常的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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