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三千(91)

卫旻很快便将参汤送来,我不喜参汤的味,只饮了一半便递给二哥。

二哥怪责地看了我一眼,一边将参汤送到嘴边,一边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我问:“二哥,二嫂呢?”

二哥嘴里的参汤“哧”一声喷出来,呛了半晌才道:“她自然在该她呆着的地方呆着,这么晚了,难不成还能在我府里么?”顿了一下,又忍不住问:“怎么了,碧丫头,竟是阿璎惹什么事了么?”

慕央看了我与二哥一眼,将烛台搁在一边,抱手道:“王爷既要与公主叙话,末将在此多有不便,先告辞了。”

我见他抬步要走,起身道:“慕将军留步。”

慕央回过身来诧然地望着我。

我垂眸道:“今日之事,有慕将军在场也好。”

二哥的眉头微微一锁,嘴上虽嫌弃地道:“神秘兮兮的,也不知究竟要作甚。”举手之间,却已摈退了众人。

夜深人静,厅堂内灯色昏huáng,我的目光凝结在正中的沙盘上,上头的大随兵图将随国分成四块,却又不尽然是本土与三块藩地,南面远南与西里江淩相接,西面荒凉,平西与北漠雁关唇齿相依。

我道:“二哥,今年开chūn,大皇兄命我随于闲止南下江淩,召回二嫂与聂家三万jīng兵,是为何?”

二哥怔了一怔,看了慕央一眼,才道:“驻守雁关。”

“怕不是驻守雁关这么简单罢?我道,“雁关早有大将萧勇驻守,倘若燕国当真率兵从北漠雁关入侵大随,有平西王与萧勇联手抗敌,聂家三万jīng兵,当派不上用场才是。”

二哥皱眉道:“碧丫头,你这是怎么了,你从前对这些兵务政务从不上心。”

我道:“燕国人骁勇善战,其百姓更以游牧为生,自小便长在马上,这一点倒是和平西很像,所以平西与北漠这些与燕国相接的地方,都一并称为燕地。二哥,大哥召二嫂去驻守雁关,是否怕届时燕兵入侵,平西王有二心,不肯助大随退敌?”

二哥抿紧唇,没有答我,这时,慕央却道:“公主所言不虚,平西一直有心与远南联手,故此燕兵若入侵大随,平西很可能会作壁上观。”

我垂眸道:“若平西真的只是作壁上观,却要好些。”

二哥闻言,怔然看向我:“碧丫头,你这话是何意?”

我转头望向沙盘,huáng沙作图,辽广的北漠与平西之外盘踞着西国大燕,但远南以南,越过西里越过靳河,亦有qiáng国大桓。

我抬眸看着慕央:“昌平有几个困惑,烦请慕将军为我解惑。”

慕央抱手道:“公主请讲。”

我道:“敢问将军,当年将军为何要一力为朝廷保住淮安,而如今,淮安为何又要以重兵驻守?”

慕央略一思索,言辞也不再有丝毫避讳:“淮安南有水路接远南,向西沿京唐河道,一直通往平西腹地。一旦淮安落入远南亦或平西之手,远南与平西之间将再无阻隔。而远南王,一直有与平西联手,倾覆大随江山之意。”

我又道:“那么将军,当年淮安的争乱是如何平息的?”

慕央道:“淮王殁了以后,淮安便成相争之地,朝廷,远南,平西,三方各持一地。末将不才,足足调了五万jīng兵才稳住局势,后……”他说着一顿,不由皱起眉头,“后不知为何,远南突然撤兵,平西随之撤兵,这才保住了局面,只可惜淮安南面水路要道,却落入了远南王的手中。”

我道:“将军有没有想过,远南撤兵,也许并非因为他们争不过,而是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

慕央顿时愣住。

二哥沉声问:“碧丫头,你何以这么说?”

我背过身去,厅堂左侧有一扇窗开着,这个冬夜没有落雪,可刮进来的寒风,却刺骨的冷。

我道:“因为我了解于闲止,他是一个势在必得的人。无论是一件事物,一个人,一片皇土,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屋内一时寂然无声,二哥与慕央都没有说话。

良久,我又道:“阿碧不懂兵法,但也知有句话叫伺机而动,远南与平西联手,未必是当下最好的抉择。”

二哥沉了口气,应道:“是,平西的兵力远不比远南,倘若当真与远南联手攻入大随,最后的结果亦不过是弱肉qiáng食。而如今燕地动乱,燕国更对大随虎视眈眈,倘若平西转而向燕国投诚,岂非令远南落入进退维谷之地?”

我道:“我们几个空有揣测就可看出的局势,远南王这个布局者岂会不知?时至今日,他再不可能与平西联手。”

“可是……”慕央道,“哪怕远南落入进退维谷之地,亦不过是退守西里,如此并不算是一个坏的谋略。”他说着,抬眸看我,“公主又是如何断定远南不会于平西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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