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203)

陆晋安慰她,“别怕,拿稳了,下刀要快,力道要足。”

她点点头,替他刮胡像是奔赴战场,心中擂鼓,但咬咬牙也能撑过去。

他稍稍偏过头,等她,可说是引颈待戮。

她壮着胆子下了第一刀,感受刀片压迫皮肤的紧张感,听兹兹须根被切断的利落声响,专注地沉稳地将他下颌边缘杂乱生长的胡须刮个干净,渐渐迎来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刚硬的线条,利落的轮廓,每一个起伏变化都在潜移默化之中如烙印一般刻在她心上。

刀刃往下,他仰起脖,侧过脸,留给她广阔的施展空间。雪亮刀刃紧紧贴合他颀长的颈项,紧压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她不敢颤,不敢犹豫,怕稍稍一动就划破隐藏在皮肤之下的颈动脉。

她专注,全神贯注于手上动作。他亦然,全情投入于她的专情专注。不觉察时已含笑,仿佛将一生的温柔缱绻都留在这一刻。

不期然地,她撞上他沉沉目光,一时停顿,双双相视而笑。

他问她:“剃完了吗?”

没等她回答,已然取走她手中剃刀,捏住她后颈重重地吻上去,不容拒绝,不容退却。

这一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澡洗得不够正经,闹了满地的水,连屏风上都沾湿一大片,到最后帐子塌半片,鞋袜蹬了满地,谁来收拾都要抱怨。

可叹这一闹就到日上三竿才醒,云意赖在c黄上,浑身无力,迷迷糊糊听他说正事,“昨儿晚上我听父王的意思,多半是要立肃王为帝,抓紧办起来也就在这几个月。”

“什么!”她猛地坐起身来,惹得眼前发昏,要不是他及时伸手,就要栽倒在地上。

陆晋将她扶好了,嗓子里带着清晨初醒的沙哑,“这事儿已经定了,劝也劝不住。不过……你我都明白,立新帝是迟早的事,天下三分,谁不存此心?”

明白是一回事,听他口中坦白说出又是另一番感触。她深呼吸,闭上眼,绝望的情绪翻江覆海席卷心头。

他亦不解释,静待她释然。

她长舒一口气,问:“此事可有我二姐一份?”

陆晋道:“据我所知,是她暗中推动。”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痛心疾首,语不成句。

“我知道。”他答得掷地有声,决绝使然,“她如此作为势必有人背后指使,立新帝,天下局势将不再维持表面平静,必将使战火四起,民不聊生。但倘若不立,出师再战便名不正言不顺,封赏提拔自何处来?缴饷征兵奉何人旨?此事乃不得已而为之。”

她心中明了,只问:“昨日,王爷许你哪一等爵位?”

陆晋看着她,不躲不闪,“封安国侯,擢升正二品上护将军,总领西北军二十万,内外京营四十八卫,为南下备战。”

贺喜的话说不出口,她心中苦涩,苦不堪言。“往后……二爷少不得要杀我亲眷、毁我江山,我已嫁做人妇,此事无从劝解,二爷既下定决心要一争到底,便决不可如我一般瞻前顾后,妇人之仁。今后无论是谁,若有不服,皆可杀之。”

他一时间百感交集,却无从说起,只得握紧她双手,以此传递他难以意表的心绪。

云意站起身,突然在他脚下跪地不起,他要拦,她不肯,一定拜过这一拜才直起腰,跪坐在地,仰望他,“但求侯爷……手下留情,为我顾氏一家留一息香火,将来或是让他南下安南国,或是北去高句丽,从此隐姓埋名,再不问世事。”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他蹲下身揽起她来,内里少不得五味俱在,许多心事不堪言。

他继而说:“世事难料,成与不成都看天命。我这里且应了你,若有可能,则必重诺。”

她点头,擦了泪,忽而不明白究竟悲从何来。

陆晋道:“咱们尽早搬进侯府,地方都已经挑得差不离,总之是离王府越远越好。”

云意问:“不再重新建府了?”

“如今城内空置的府宅多得很,挑一间好的摘了牌子就是。也不拘什么风水格局,我去了,任是大凶之地也成兴旺之宅。”

这人在衣食住行上,却都不大讲究,再同她说:“不过你二姐在,我总是不放心。过几日派胡三通领兵西行,入蜀地,赶跑了早先占地威望的顺贼许义,正好在四川驻兵,以备不时之需。”

云意不甚赞同,“这个时候分兵,恐怕不妥。”

陆晋自有判断,“你放心,南京与江北各怀鬼胎,要联合起来绝非易事。对付贺兰家,四成兵力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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