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奇香(9)

小二答应一声,手脚麻利的将空着的唯一的那张桌子擦了擦,请她们两人坐下,这才取过擦的黄橙橙的铜吊子,给她们面前的杯子斟满了水。

茶水清澈,纵然未喝到口中,已是先有一股回甘之味。

韩奇香可能实在是口渴的厉害,未待茶水放凉,已是先行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

秦宝镜见状忙轻斥:“香儿,慢些。”

而韩奇香已经是放下了茶杯长吁短叹,杯中茶水已然见底。

“唉,表姐。这个不解渴啊,我想喝家里的梅子汤了。”

上好的乌梅和甘草,大火熬制半个时辰,汤色稠亮,再细细的撒上一把风干的桂花,配以冰块,喝上那么一口,虽是酸的一哆嗦,但只要一落胃,却是令人心情一振。

秦宝镜白纱后的唇角微微弯起:“你呀,就会弄这些。但凡只要将放在这上面的心思分一半出来到武功上,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

韩奇香嘻嘻一笑,不以为意。眼见得小二哥不停的在茶棚中穿梭着给各位客人斟茶,她百无聊赖中,索性手托着腮,一一的打量着棚中的各人。

粗制的桌旁三三两两的坐着人,多数为灰衣短打,桌旁还零零散散的靠着一些农具。而他们面前则是黑色的大瓷碗,碗中是黝黑如药的茶水。

当是附近的农人无疑,时值正午,来此歇脚祛暑。

但角落里的那张木桌旁的两人却绝不会是农人。

其中一人头戴逍遥巾,二十七八的年纪,一袭半旧石青色儒衫,瘦削的脸上棱角分明,望之俨然。

而另一人则为老者,须眉皆白,浅灰宽服,手中执了把寻常的蒲扇,脸上神情悠闲,正随意的坐在条凳上。

两人中间是一张湘妃竹棋盘,黑白的瓷制棋子在棋盘上散发着泠泠的光。

那老者望着棋盘,慢吞吞的下了一枚白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忽而叹息道:“留白,你看这盘上的棋子,可不正如当今武林之势么?”

被唤作留白的男子细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枚黑子,正自皱眉思索着,闻言倒是眉目一松,快速将指间黑子填下。

那老者放下茶杯,大叫:“哎呀呀,先前我明明已是将你困死在这中间,怎么这会倒是被你一枚黑子给翻转了局势?”

那青年男子收子回盘,声线低沉:“沙翁,原是你提醒我的。”

那老者显然是有些不服,吹鼻子瞪眼:“我怎么提醒你了?”

“你说这盘上棋局正如当今武林之势。而当今中原武林,三足鼎立。东有洛安无双城,南有承州观云庄,西有漠北天鹰堡,北方海外逍遥岛遗世而立。无双最盛,当居天元,天鹰最弱,当有联手。近期不是听闻天鹰堡将与观云庄联姻?两方联姻,无双首当其冲受击。而逍遥岛远在中原之外,盛传五年前岛中生变,新任岛主君飒杀伐决断,已是相继收服旁边几十个大小门派,只怕待得旁边的三十六岛七十二洞收服殆尽,下一部他的计划就将是这中原武林了。对照现今武林之势,再看看这棋盘上棋子的走势,岂非可一举而破之?”

韩奇香久居无双城,倒是很少听到有人跟她说起过现今武林的局势。当下她只托着腮听得津津有味。而秦宝镜却只是低头慢慢的喝着杯中的茶水,脸上的神情被箬帽四周的白纱挡住,看不分明。

那老者再道:“不想留白你久未在江湖行走,倒是对当今武林局势了如指掌。”

棋盘上的黑白两子为那青年男子逐一的慢慢拾起放回紫檀木雕刻的棋罐中,闻言只是抬眼看了下那老者,没有说话。

那老者又叹道:“你说无双最盛,这倒只能说是五年前了。自从秦老城主仙游而去,他别无子嗣,只余一女。虽是听说这新任的女城主将无双城也是打理的仅仅有条,但又怎么能比得上前些年的如日中天?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未僵,加上天鹰堡又太弱,观云庄前些年也是有场嫡庶之乱,所以现今这无双城才能仍旧居于这天元之位。”

韩奇香闻言心中却是有些火起,这老者话里话外自然是有些看不起秦宝镜。当下她一怒,手撑着桌面就想站起来去与那老者争辩。但秦宝镜立马按住了她的手背,同时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只得强自按捺住火气又坐了下来,耳听得那青年男子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沙翁难道不记得二十年前鼎盛一时的无方城了么?”

韩奇香以前虽偶有几次从城中之人处听他们谈起过无方城,但他们知之也少。今日听这青年男子又提起无方城,她反倒是有些殷切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多说些。

那老者语含惋惜:“如何会不记得?想当年这冀州的无方城可谓是武林领袖。只要袁城主吆喝一声,江湖中无不是一呼百应。但可惜竟然说他私通魔教之人,为祸武林。中原武林之人群起而攻之,一夕之间城破人亡,血流成河。而后这无方城就如飞烟一般,风过烟散,仿佛就如同从来都没有在这世上存在过,再无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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