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花(59)

语冰笑了:“枫儿真乖。走,我们吃饭去。饭后我们去绸缎行给你做衣服,好不好?”

“可是爹爹还没回来呢。”

“恩,不等他了。我们先去做了衣服,等你爹爹他回来了,我们罚他,就罚他去取了订做的衣服来,你说好不好?”语冰哄着他。

枫儿嘟了嘴:“那是咱家的铺子,爹爹肯定是叫掌柜的送过来的,又怎么会亲自去取。”

“这样啊。”语冰沉思着:“那怎么办呢?”

枫儿眼前一亮:“我们罚爹爹去书房睡,好不好?”

语冰头上滴了一滴汗下来:“这个……”

“原来娘亲舍不得爹爹去书房睡?”

“这个……”语冰为难:“那好吧,就罚他在书房睡。”

只怕最后你爹爹他要真的在书房睡了,那你娘我也就要在书房睡了。语冰心中默默的想着,你爹爹他,唉,那些手段,亏的自己以前还认为他温文尔雅。

枫儿看着他娘为难的神情,暗自的笑。

饭后,语冰牵了枫儿的手去绸缎行。一路行来,单间天高气爽,浮云朵朵,因着秋色,路上行人的脚步似也是较往日慢些。语冰不由的想着,远之哥哥他,现今不知是不是在路上了,却也不知到了何处。

前方的石桥上有人在放风筝,枫儿顿感稀奇,不顾人多就撒开腿跑了过去。语冰忙在后面喊他:“慢点跑,小心脚下。”

追上他,一把拉住,低头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站起身来,欲牵了他手就去绸缎行。

抬起头来,石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有一个人站在那静静的看着她。语冰只觉得脑中哄的一声,似千万朵烟花争相上空,然后再齐齐化为烟尘。

一场虚幻。

依旧是一袭简简单单的青衫,依旧是清冷的面容,那眉眼,那容颜,分明是梦中想拨开重重迷雾想努力看清却怎么也不清眉眼的那个人,但是今日,他却是静静的站在这了。

静静的站在这,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秋日的日光,竟是有些强了,语冰只觉得背上一阵一阵的有汗冒了出来。

旁边哪家茶楼里有婉转的水磨调传来:则为你如花似眷,似水流年。

是啊,似水流年,只是没想到,这一流,就是十年。

十年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在桃叶渡边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看载着他的那片孤帆慢慢远去。心里想着的是等着他,等着他回来,从此琴瑟和谐。那时她甚至想着,自己的脾气不好,要尽快的改过来;自己的女工一窍不通,回去要跟娘好好的学。从那以后,哪怕扎的满手指都是针眼呢,她也是笑着把手放进嘴里吸允下,然后接着在灯下练习。

那时,她一心想着等他,只是没想到,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等。也是,他走的那一日,那般静悄悄的,连半句话都没留给她。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当看着他和他新婚的妻子时,自己的那颗心就直直的坠了下去,本就已经发着烧的自己,只想就此躺了下去,什么都不管不顾。可是不能啊,那些年,自己拼了命的去迁就他。不甘心啊,不想最后在他面前仍然如此懦弱。于是硬撑着,直到走出他的视线,这才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那几个月,没有眼泪,只是无数次的看着天黑了,天亮了。每一夜都合不上眼,孤寂的冬夜,听着北风在窗外呼啸,看着白雪纷飞。心总是空的,空的发慌,不知道可以用些什么来填满,只能任由自己病着,大口大口的喝那些黑色的药。药很苦,可是再苦,喝下去也是没有味道的。

现在想来,那段日子,真如涅槃一般。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忽然有一天,望着窗外春光明媚,听着莺啼燕语,不想这样了。然后病好了,随着远之哥哥游历四方。刚开始的那些日子,每每想起这些来,依旧是心痛的不能自已。那时就想着,痛就痛吧,大不了痛死了就算了。可是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痛,竟也就慢慢的减退了,想起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直至有一天忽然想起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想他的时候,不禁茫然。

刚开始的时候,总以为,这辈子一直都会记得这个人,一直都将走不出这坎。可是,最终呢。不是不恨他的,只是到后来,偶尔午夜梦回时,发现竟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拼命的想,拼命的回忆,明明记得那时的月光那时的桃花,可是偏偏那个人,却记不得样子了。

十年啊,总以为自己再也迈不过那道坎,不曾想,时间竟已消磨一切。后来想想,恨他有意思吗?恨一个自己一点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的人实在是没意思的。其实再想想,那些年,虽然跟他在一起,他不怎么理睬自己,都是自己在心甘情愿,可是那时,自己是确确实实的开心过,那段年少时的经历,至今想起来依旧是带着些微的粉色,想起来依旧会觉得甜蜜。甚至,感谢那段年少时光,最起码,到老了的那一日,想起那时,依旧会弯起嘴角的吧。那这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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