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侵占了我(16)

听说校长在某次会议上点名批评了魏书贤老师的教学方法与质量,生活作风问题之类的事也含含糊糊地提了,魏书贤老师就像一把秋草,蔫不拉叽地挺在风中。我们觉得魏书贤老师的课挺生动,他忘我的手势证明他是热爱讲台,激情无限的,虽然有时跑题太远。但我们不是校长,魏书贤老师的职称级别及其他待遇,没有校长的认可是没法实现的。但魏书贤老师没挺多久就挺尸了,用几根领带把自己吊在挂电风扇的铁钩上。全校开了一个隆重的追悼会,校长在会上宣读悼词,悼词充分肯定了魏书贤老师的工作业绩,校长声情并茂,情动天地,全场无不唏嘘。

魏老师死后,中午的声音奇迹般地消失了。

我曾经天真地揣测,211闪着我,211知道我是魏老师的学生,魏老师是认识她的。

我仍住111房。看着楼顶那块依然悬吊着的石灰块,我偶尔会想,哪间是211房,真正的211是谁。

2002/3/12

第三章 中间手

我像往常一样睡下,被窝里很快温热起来。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感觉一只手在我的身上抚摸,手轻轻蠕动,像狗嗅着泥土,像盲人触摸久别的亲人。她摸一摸,停一停,像核对久远的记忆,咂摸流淌的时光。我分明感觉自己皮肤的粗糙,腰间突起的肉痣,抠得结下疤痕的小疙瘩,绿豆大的rx房和那撮并不浓密的胸毛。我的哪只手在摸我?我用放在外面的右手拍拍被子,拍打的声音否决了右手抚摸的可能,我挪了挪左手,左手紧夹在我的两胯间,根本抽不出来。我吓一跳,我摸了摸那只手,就像左手摸右手,那只手反过来握住我的手,就像右手摸左手,我的双手与那只手翻来覆去地摸了几个回合,最后三只手握在一起,我惊慌地跃起来,猛地掀了被子开了灯,我看到我的身体上第三条崭新完整的胳膊。

我把台灯旋扭到最亮,擂鼓的心跳撞击我的耳膜。我怔怔地盯着它,它的手指很长,新长的指甲白嫩洁净,食指叩击着棉被,若有所思地抠划棉被上的花纹。手臂很细,像非洲难民一样呈营养不良的饥瘦状态,汗毛却比我其她手臂浓黑。我试着移动她,像使用新的器具,还不能灵活操纵。我移动它时惊讶地发现,它比我的其它手臂多了两个关节,也就是说她有两个肘子,我又试着动了动,她立刻像把折骨伞一拉叠缩,一下子变成原长度的三分之一,然后藏腋下。我张大的嘴半天没有合拢。我掐她,我就疼,她是我身体的一部份,我很快熟悉了她,并且给她取名为中间手。整整一夜,我都在对中间手进行操练,抠耳朵、挠痒、掐大腿、握笔、翻书,甚到还用她完成一次手淫。当时我用左手和右手翻读某位当代作家的小说,中间手遵照我的吩咐拼命劳作,我立即感到中间手带来的快感与便利,就像忽然多了一个贴身佣人。然而她毕竟是纤细的,中间手的疲劳就像手淫后的我,陷入长久的瘫软。我的三只手相互抚摸,为第一次成功合作庆功相慰。

穿衣服时我遇到了麻烦,我的中间手不断地捣乱,不愿钻进衣服,像个淘气的孩子不肯进门,或者塞了满满一袖子,撑得密密的针脚疏裂,随时可能崩开。最后我勉强换上小影喜欢的黑色t恤,当我抬胳膊梳理头发,只听嘶啦一声,衣服还是裂了,中间手像条尾巴一样掉了出来。她有点愤怒的揭起t恤,我的左右手迅速配合,一瞬间就除掉了t恤。

我别无选择,套上了深蓝色雨衣。我很感谢生产雨衣的厂家,他们真有先见之明,我对他们产生深深的敬意。我的煤气和电话在催缴二次后终于被停,电信局和煤气公司不会因为我已经失业三个月,毫无经济来源,而同情、宽缓,并允许我打欠条。他们也只认程序,就像电脑,你把欠的费用缴了,两秒钟内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上回煤气公司的人上来催缴,我说能不能宽限些日子,煤气公司的人哧地冷笑,说,你以为嫖妓啊,可以干完再给钱!我想了想回答说,你讲的有理,聪明的妓女一般是拿了钱再干!

风往雨衣里灌。雨衣里面我还是穿上撑破了的黑t恤,中间手露在袖子外面。我不得把毛衣弄了一个洞,我计划得把所有的衣服在把腋下剪开,像小孩的开裆裤,让我的中间手舒服起来。当所有的人用程序设计对待我,我还得很人性地善待自己。我现在去用钞票喂程序,程序会给我短暂的幸福生活,我又可以开火自己炖一锅猪蹄啃上一回。我的中间手需要营养,我必须使她强壮起来。三个月前我所在的江南化工厂大批裁员,我像块废布料一样被裁剪出来,扔进了城市的垃圾桶,我与小影筹备结婚的事因而受到重挫。我怀里揣着四百块钱,是小影给的。小影是售票员,每个月收入相对稳定,她五百块钱的工资在我们这小城市来说,算中等水平了,对我这种失业的人来说,是天文数字。我与小影其实就差那一张纸,我们发生关系半年了,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性交一回,次数不定。开头一段时间强烈的渴望,到今天也差不多是程序式的需求。我像用钞票喂程序一样喂小影,于是小影给我短暂的幸福生活,她把钱给我让我去缴清费用的时候,神情有点像圣女贞德。那一刻我即有点讨厌黑瘦的小影,又感激小影的大方,毕竟她没让我打借条。小影的胸脯跟我的一样平,我知道我和她仍是有内在区别的,我的胸是绿豆粒,她的是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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