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侵占了我(48)

你到底愿不愿娶我?唐晓南不回答,反倒更为严肃地问了一句。她心里明白,李喊要走,现在不可能和她结婚。但她听兄弟姐妹们告诫过,结婚要趁热,离婚要趁冷,且李喊这一走,啥都冷了,不知到哪年哪月才能再次找到爱情,像李喊这样朝气蓬勃的爱情。

我当然愿意,但是我现在一无所有,我要是娶你,就是对你不负责。李喊说。

不娶我,那就是负责了?唐晓易辨了一句。

你知道我没有独立,我拿什么对你负责?光有爱是不够的啊!

那你准备啥时候娶?

我能说准吗?如果不能如期,我岂不是在将你欺骗?你也不小了,难道还要山盟海誓的把戏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嘛?

如果我现在让你等我两年,谁知道两年后是什么光景?我要是在国外做了乞丐呢?我要是忽然死了呢?既便现在不顾一切结了婚,过几年,不就是个离婚结局吗?这样低级的错误,你愿意犯?

对于李喊的客观现实与言论,唐晓南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有妥协。她也知道,承诺是虚无的,她其实就只是要个说法,要一个李喊诚心愿意娶她的说法,她甚至希望李喊强烈要求她等他,等他回来。

唐晓南低了头,与其说是慢慢地品味李喊的话,不如说是在捕捉李喊的心思,她企图从他的话里话外看到他的心里去。

你不应怀疑我对你的真。我回来一定找你,不管你在哪里,肉体是否还属于我,我一定会来找你。如果这算誓言的话,我保证。李喊的这句话基本上满足了唐晓南潜在的心理需要,她下决心等他,并被这场既将由自己参与的马拉松爱情所感动。

哎哟!疼!针尖在左乳里穿梭,唐晓南喊了一声,没有丝毫夸张,相反还有些抑制,声音似乎把痛浓缩了,因此显得特别真实、有质地。麻药已经没多少作用了,人就像过了糊里糊涂的热恋阶段,猛然回到现实里来。

唐晓南正与李喊进入马拉松时,遇到了左乳的问题。

左乳的问题带来了新的问题。

不管怎么样,先把左乳的问题解决好。等我独立了,一切事儿都好办了。在唐晓南等李喊的父亲约医生确定手术日期期间,李喊回了一趟家,回来后便对唐晓南没头没脑地捅了这么一句话。唐晓南问什么意思?李喊说你别管这些,这是我家里的事情。唐晓南隐约觉得事情不一般,论斗智,李喊肯定斗不过他父亲这块老姜,说不定李喊极力隐瞒的事情已经躲不过他的父亲,他给李喊下了最后通牒了。

李喊父子俩肯定有过一场交锋。

唐晓南并不难过。

她喜欢一切透明起来。

手术灯闪了一下,重新白亮耀眼。

姑娘,按理说,到你这个年纪,应该也生过病,打过针,不应该还这么怕疼。李医生说。

唐晓南想到李喊说的“我爸老奸巨猾”,她担心李医生看出了她的真实年龄,脸上一阵臊热,继而心里责怪李喊,让她这样难堪。

我很少打针,从小怕疼。唐晓南低声辨驳。

是手术,总会有点疼的。麻药是起一定的麻醉作用,但不能完全依赖麻药。过后会有回到现实的感觉,那就真实了,也会更疼些,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唐晓南一愣,李医生的话听起来很别扭,她觉得他好像在说爱情,并且具体到她与李喊的感情。

注意将乳罩系紧些。不用担心,这种小手术恢复起来快。李医生的大腿一松,手术单揭开了。

唐晓南的右手已经麻木,半天抬不起来,裸着上半身在手术床上呆了半晌。

手术室只剩下唐晓南一个人。手术单左侧血迹斑斑。唐晓南慢慢地套上乳罩,按李医生说的,扣了最里面的扣子,乳罩带子深深勒进后背。

左乳只是一堆纱布。

李喊,李喊呢,他怎么还不敢进来?唐晓南穿上外套,朝窗外看了一眼,一时想不起手术前的事情。

你把杯子里的东西拿到四楼去做病理。李医生进来交待唐晓南。

李喊呢?唐晓南嘴唇嚅动,并没有声音。

还是得做一下病理,你端了杯子跟我来。李医生又说。

唐晓南这才瞥见墙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只透明塑料杯子,里面泡着小圆球。她走过去,把杯子凑到眼前,于是清楚地看见了,这是个肉球:一轮白夹一轮红,极像五花肉。

她明白,这就是左乳的问题。

李喊呢?唐晓南默默询问,端着这杯左乳的问题,跟在李医生背后,把这“问题”送给医生,等待最后的分析与结论。

2003/5/23日

第九章 中年丧妻

似乎是一瞬间就变成这样了:肚子充了气一样膨胀,肌肉下坠,走几步路就喘不过气,脸上的纹路越来越深,头发越来越少,牙齿越来越稀,用膳时牙缝里开始习惯存货,眼球也有些浑浊了,不像二十来岁时那么炯炯有神。唉!中年啊!老齐在兴和餐馆的仪容镜前,心血来潮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有些颓丧地暗叹一声。老齐是赚了不少钱的,闲暇之时,爱上兴和餐馆,和张老板下象棋。张老板与老齐一般年纪。老齐爱上兴和餐馆,还因为他和老张志趣相投,且同病相怜。什么病?老张知,老齐知,其他人,也甭想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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