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侵占了我(5)

房子里很暖。折腾了一年的“年”,虽然还有零星的鞭炮声远远地传来,但快已是安静了许多。揽镜自照,柔和的灯光下,眉毛、头发、面容,到眼神、韵味,统统镀上令自己陌生的色彩。吕玉对自己笑了一下,有一颗牙齿泛黄。镜子背景里高高的暗色木衣柜看起来漆黑一片,象徐鹏爷爷睡过的棺材。

眨眼间镜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晃过。回头,只有自己的影子映在柜子上。

吕玉一股寒意窜过脊背。有脚步踩在枯叶上的轻微的沙沙声逼近门口。吕玉一阵狂喜,哗地打开后门,冰冷潮湿的北风扑面而来。桔园里黑乎乎一片,吕玉眼前却幻化出无数星星点点和淡一块浓一块的黑团。

期望这黑夜凝聚成徐鹏的身影,然后将她紧裹。

什么也没有。失望地转身,忽听桔园一阵悉索,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桔林直奔吕玉,一团漆黑滚至吕玉脚下,然后冲入房间,夹杂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吕玉心悬至晕眩,掩嘴惊呼中,却见灯下的老黑狗眼睛翻着白光,油亮的黑毛冒着森森寒气,未及吕玉缓过神来,它又风一样跑了出去,消失在黑夜里。

人对黑夜的畏惧与憎恶,是因为黑夜吞噬了一切,它把你变成一个盲人,让你的耳朵听见许多东西,眼睛幻化出许多怪象。除了奔跑的黑狗,黑夜里还有什么东西,不安份地涌动?展开棉被,被子上的花花朵朵便摊开了一床。慢吞吞地若有所思,解衣宽带,迷糊入睡,朦胧中又听得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吕玉只当是黑狗,不再理会,满腹惆怅。似听得窗户发出弹击的声音,接着听到熟悉的呼叫:“吕玉,吕玉,是我,徐鹏。”

偎在徐鹏的怀里,脸贴着他冰冷的脸,手握着他冰冷的手,一边温暖着他,一边却嗔怨着他。“学会撒娇了?”徐鹏刮了一下吕玉的鼻子,“我心不在焉地陪他们玩牌,着急得很啊!刚才黑乎乎地,在你姥姥坟边摔了一跤。我以后要是对你不好,她肯定会收拾我的。”徐鹏半真半假地说。

“瞎说。你要是对我不好,我来收拾你。”吕玉鼻孔轻哼。

“你身上洒了香水么?”吕玉把面孔埋在徐鹏胸前深呼吸。

“体香。你也有你的味道。”徐鹏情不自禁地吻她。他用手伸进自己衣服里试试手的温度,然后一翻身紧紧地压着吕玉,开始了手的旅程。

在吕玉的初夜,这只手是船坚利炮,催开冰河一样的吕玉,把吕玉划进自己的搜索范围,并且占据;今夜,这只手象春风,轻拂吕玉如花身体,逐瓣开放。

“你如鱼得水。知道了有水的快乐。”徐鹏哑哑地凋调侃。

“你如水得鱼,体验了有鱼的精彩。”吕玉徐鹏的耳朵。这个篇章她读过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快乐?”

“子非水,焉知水之精彩?”

“我每天晚上都会来,你不用刻意等我。我喜欢钻到你的梦里要你。”

“这扇小门永远为你敞开。你不要再敲窗户了,吓人。”

“等你上完大学,我们就结婚。”

“可我才高二呢。”

“我等你。”

含含糊糊的声音渐渐隐没。先前大海一样涌动的被子也恢复平静,沉入梦乡。

天刚朦朦亮,徐鹏穿过桔园,经过坟头,越过干涸的沟壑,悄悄地离开。

第一章 谁侵占了我(3)

·初三·

红色的鞭炮纸屑到处飞扬,落英般铺满大地,踩进泥里,沾着鞋底。

顺着河滩走,风在背后推搡着,行走便有些轻松。河面的水纹一层一层,也被风推搡着滚滚向前,荡漾着清冷与纯冽。枯柳细枝垂拂,傍依着长堤延伸至五里外的小镇。

吕玉去镇里拍了几张照片,徐鹏要把“她”带走,缓解思念的饥渴。

出门走在堤上,连续遇到几个熟人,无一例外地说吕玉面色有些泛黄,是否生病了?吕玉无言以对。所以回来的时候,吕玉下了堤坡,沿着河床走,避免村人无聊地招呼问候。当然河边景致很好,可以随意漫想,用心中炽热的恋情与冷风抗衡。

风送来河对岸堤上的行人的说笑与自行车铃声。

徐鹏初八回远城。想到这儿,吕玉心里便有揪心的痛。

风舞弄着长发,吕玉的表情扑朔迷离。天空云层低低地压着,永远是暮霭沉沉,晕睡不醒,似乎不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不会睁眼。

被窝里是温暖的家,是快乐的天堂。

左等右等,徐鹏总是在吕玉睡着后,悄悄钻进被子里。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梦中的吕玉总微笑着呓语,柔软而顺从地奉献自己,主动而疯狂地吞噬徐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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