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壁灯微微发光,时颜从这边的暗处走向小姑娘。
这孩子聪明又早熟,时颜想了想,决定开诚布公:“我发现你对你弟弟很好,真心的?”
“他比你可爱多了。”
这倒是实话,时颜笑笑,摸她发顶,被她偏头躲开。小姑娘爱憎分明地厉害,时颜倒没觉得恼:“你有两条路走。一,以后我是妈妈,他是爸爸,一家人开开心心。二,你爸爸大部分时间耗在我们这儿,你只有放大假才能看见他。”
“你在威胁我?”
“说谈判更适合些。”
毕竟还是孩子,掩饰的功夫不到家,时颜看得出她有些动心,起身又揉揉她发顶:“晚安。”
冉冉这回倒没躲,时颜都走到门边了,她才再度开口:“让我考虑一下。”
“没问题。”开门出去。
时颜都回到主卧门口了,想想又折道客厅,一时鬼迷心窍。
沙发睡着并不舒服,池城虽鼻息清浅,眉心却顽固地微蹙。客厅暖气不是很足,他却将小臂露在被单外,袖子还撸至手肘,也不怕感冒。
时颜跪在沙发旁,探手试他体温,倒是不低。这才记起这么冷的天,他外出时也不过是风衣配针织衫。
只能叹男人天生火旺。
既然不用担心他会冻着,时颜索性一口气撩开被子和他的衣角。
精瘦的肌肉淬着浅麦色的皮肤,将他的腰身勾勒得十分硬朗,也使得那两道疤看起来更加明显。裴陆臣指的挨刀,是这个?
如果她当时知道他出事,如今这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他就不怕她一辈子都不去找裴陆臣,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时颜真不了解他。
又如她闹不明白她和冉冉都可以简单明了、直奔主题,为什么将这一切套用到这男人身上,就再不受用?
越想越失去方向,时颜屏了屏息,伸指想要碰触他的伤。
突然手指被人攥住。
她一晚上第二次被吓,低叫压抑在喉头,抬头就迎上池城的目光。
黑暗中他双眼泛着幽幽的光,时颜看着看着,渐渐定神:“什么时候醒的?”
“一直醒着。”
“干嘛装睡?”
“怕搅了你的雅兴。”
他还有功夫打趣,时颜试着抽回手,未果,干脆继续摸:“你这里要再多几刀,可就真成蜂窝篓子了。”
黑暗助她很好的隐藏情绪,当然,她也再窥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见他眸光闪动了一下,“你去见裴陆臣了?”
时颜被戳中要害似的一顿。他虽没追问其他,时颜仍不自觉回想一番,自己总共才说了几句话,哪里让他听出线索?
他侧身躺着,按住她的手贴合自己皮肤,闭上眼不说话,像要停留在这一秒。
学生时代的她总会趁他不备,把冰凉的手伸进他衣服,有他的寒冬,就不是难熬。有时身体的记忆比头脑要好,一如此刻,时颜手心被他的体温晕热,柔软的情绪就这样渗进皮肤,在她身体里翻涌。
“这里,疼不疼?”
得,嘴又不受脑袋控制了。
他似乎诧异,愣了下,“想你的时候就疼。”低沉的嗓音在夜色里沉淀入心。
他是落寞还是平静,她无法分辨。时颜望着他,隐隐又要陷落。
“别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误以为你又爱上我了。”
时颜心里一刺,他分明闭着眼,哪看得见她的目光是喜是忧?尽说些胡话。
不准备跟他抬杠,腕子抽不回来,就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脱身就走。
“我能不能进卧室睡?”他只是淡淡勾唇,却已邪得可以。
“……”
“睡在外头有点冷。”
时颜暗“呸”一声,闪身进了卧室,大力关门,丝毫不犹豫。
心力都已耗尽,时颜倒头就睡。
凌晨时分,公寓内突然铃声大作。卧室里的电话分机一刻不停地响,时颜眼睛都睁不开,迟滞地抻手去够听筒。
客厅中的池城几乎同时接起主机。
颤抖的声符剐进两人耳膜:“爸他病情突然恶化,正在抢救。时颜算我求你,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时颜脑子突然卡壳似的,手脚都不听使唤,听筒从她掌心滑落,她拼命想要起身狂奔出门,可双脚无法移动,整个人被揭沁的声音钉在一片惊恐之中。
直到房门霍然打开,池城冲进来,见她坐在床边失了魂魄,脚下一顿,改道更衣间找她的衣服。
“你先换衣服,我打电话订机票。”他有条不紊地归置,时颜用力晃晃脑袋,强逼自己收捡好三魂七魄,胡乱套好一众厚衣就要夺门而出。
却在这个当口被他险险拉住。“别急,”手按在她腹部提醒,“小心。”
时颜停了几秒,调整好呼吸朝门边快走,步伐收敛许多。池城一直陪着,开车送她去机场,不时透过后照镜看顾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