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至此才明白为什么昨晚流川在睡梦中打起人来竟那样厉害,只是此刻心中没有了愤怒,反觉酸楚。
王成查颜观色,忙着又说:“今天我们在户部和那些人谈话,有不少人都表示非常担心流川大人,他们说这几年流川大人的身子越来越弱,所有的精力都已消耗在户部的差事上了。偏京中各部,还有各处地方官府都时常阴奉阳违处处为难,只怕再这样下去,流川大人的身子……”
“别再说了……”樱木无力地叹息一声,才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天天就给我负责保护流川枫的安全。而且每天要负责看他好好吃东西,如果他不肯,你们就搅得他什么公务也办不成。他若要怪你们,只说是我的旨意。从今以后,流川枫要是长一斤肉,我赏你们一斤金子,他要是瘦了……”说至此处,樱木冷笑一声“你们自己看着办好了。”
二人也不知这等差事算是肥差还是苦差,互觑一眼,一齐磕头领旨,才又退去。
樱木这才心情沉重地回过头来,看向躺在榻上的流川枫。这样一个文弱清瘦的男子,为了国家,已倾尽了心力,劳累至此,可自己做为皇帝,到底又对他做了些什么?
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惭愧,又是酸涩,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急道:“快来人,传膳,要最好的……”
原本听了两个侍卫的话,一干御医也心头暗敬,料不到,大家一直认为凭见不得人手段上升的流川枫竟是这么一个人。此刻陈御医忙道:“圣上,流川大人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了,他体气虚,又饿得厉害,反不宜吃得太好,只需几样清淡小菜,不伤脾胃即可,否则过犹不及。”
樱木忙忙点头:“好好好,你们说适合什么样的清粥小菜,只管吩咐太监让他们弄去。”
御医们领命退下,樱木这才静静坐到流川身旁,低头怔怔望着他苍白的脸,看着这他向来不以为然的所谓俊美容颜,这个人原是他最看不起的文弱书生,他的身子竟已如此瘦弱,为何却能担负那样沉重的一切,为何竟能如此无惧地面对自己的愤怒。
这个人啊……
樱木深深凝望着失去知觉的流川,再也找不到方才的半点怒火,只觉一颗心不知如何,已柔软到极处。他亦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眸光有如许温柔……
温柔得不象是他樱木花道的眸光。
只可惜,昏迷的流川却没有看到。
之十七
流川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那人柔和的神情,柔和的目光,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脑子里仍是昏沉沉一片,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那个好象永永远远都脾气大得使整个人都象团火似的家伙居然会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
樱木看他醒来,大是欣喜,笑道:“你可总算醒了。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当官的,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若是让人知道湘北的户部尚书居然饿晕在皇宫里,天下人,还不知我这个皇帝有多刻薄呢。陷君父于不义,你算什么好臣子?”
话语中虽含责备之意,口气却又温和地不象是从樱木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别说还有那话语中掩不住的欣喜了。
流川惊疑不定地望向他,不知哪里出了错。但心中一回思,也多多少少明白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了。纵然是他,脸上也不由微微一红,唉,堂堂户部尚书,竟然在和人吵架时饿晕过去,说出去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归根结底,当然要怪这个混帐。想到这里,不免狠狠瞪他一眼,双手一撑,就要坐起来。樱木一点儿也不因他那无礼的眼神而生气,只是忙忙将锦枕替他垫到背后,让他可以半躺着。
流川一辈子还不曾让人服侍过,更何况此刻服侍他的人居然是皇帝,免不了全身不自在,暗中皱眉,只在想这个皇帝哪里着魔了,怎么态度改变得这么快?
樱木笑嘻嘻地端起旁边的清粥,小心地喂到他嘴边去:“总之呢,为了我湘北国的名誉,和我关爱臣子的好名声,你以后不管有多忙,也得给我吃好睡好,明白吗?”
流川还在想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变化,所有精力都放在研究这个奇怪的问题上了,居然也没意识到由皇帝来喂他吃东西有多么不对劲,不知不觉,竟然吃掉了大半碗。
樱木看他如此合作,心中更是欢喜,愈发放柔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这只狐狸性子倔,不喜欢人干涉你的私事,可是你不知道,我想要赐婚给你,其实也不只是为了晴子,还是为了你。”
流川眼神微动,也忘了再吃东西,只是讶然看着樱木,任他聪明过人,也想不出这件婚事与自己有何大的利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