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忽有所感,猛然回身,望到他的身影,一时大惊,忙快步过来,扶住他:”你好些了吗?怎么跑出来吹风,快回帐去。“说着要扶他入帐。
流川却立定不动,目光定定望着他:”真的非退兵不可吗?没有别的机会吗?“
樱木苦笑一声:”什么主意都用光了,强攻不行,也无法引他们出来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就是希望我们退兵时,他们能派兵来追击,到时我们或许可以借机捉住他们的将领,扮成陵南军骗开城门。如果最后他们还不动心,不来追击,那就真是没法子了。“
流川轻轻叹口气无语,他虽机智聪明,但并不懂兵法军事,如果连樱木也这么说,想来是没有其他的法子了。虽然樱木为他在众臣面前脱罪,但他心中何能释怀?樱木越是信他重他爱惜他,他心头却越是凄苦自责。
樱木原不是喜欢测人心意的人,可是却很清楚地感觉到流川的心思,他傻傻得抓抓头,前两天在众将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王者风范,一代令主的气度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总觉得全是你自己的责任。我知道,那天我在帅帐里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那虽然是我为了助你脱罪所说的,但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真意,并无半点虚假。当时,对着那么多大将我这么说,现在,对着你,我还是这样说的。千里陵南山河,远不及你流川枫重要,就算给我十个百个江阳城,我也不能失一流川。“
今夜星光灿烂,今夜月色温柔,今夜这耳边的声音字字句句恳切无比。
流川动容凝望樱木,流川何幸,得此君王倾心相待。流川何幸,得此至人如此看重。人以国士之礼待他,他岂能不以国士之义相报。
他以国士待己,而自己却误他大事,虽一心想报,一心求报,但他的才能都在理财处政上,这等军务兵法实非他所长,更何况此刻大局已定,大军已在后撤,他一个书生,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心头激起万丈波澜,目光却是忘定樱木,动也不动。
樱木从不曾看到流川眸中现出这样切金断玉的决然,流川枫的眼里,闪烁如此奇异晶莹光华,只觉得他眸光里有无穷无尽的话语,却又似万语千言,尽在凝眸间。
在这样战事紧急,战场万变的星月之夜,樱木一时竟然迷醉在流川的眸光里,久久不能醒来。
几个将官见皇帝久久不过来下达指示,心中一急,都望过来,看到皇帝扶着伤重的尚书,两个人呆呆站在御帐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动不说话,不知在发什么呆,情景诡异至极。
野间愣了愣,想上前唤一声,这里还有很多事要皇上来决断呢,流川尚书的身子也不适合站在外头吹风。
洋平一把拉住他,微笑着摇摇头。
野间茫然望向他,洋平却是淡淡微笑,望向那两个眼中只有彼此的人:”江山易取,国士难求,千军易得,国士无双,圣上这一次是真正得到了一个天下无双永远不会背弃他的国士。“他抬头望星空,苍穹无限,似隐含无限奥秘,他的话语也似乎另有深意”或许,不仅仅是国士。“
之二十七
湘北军整整花了两日时间才全部撤完,最后一批大军撤走时还不有少湘北军士指城大骂,城上的陵南军心情大好,只是笑嘻嘻听他们骂,连回骂也省了。反而更令城下的湘北军气馁,骂着骂着也没了劲,只得随队而去。
湘北军撤得真够彻底的,连一根筷子子也没给陵南军留下来,而且自后军到前军,一队队人马依着不同的时间有秩序地撤下去,彼此呼应,决不给人半点可乘之机。
鱼住等将领心中虽恨不得发轻骑快马借骑兵来去如风的优势追打他们的尾巴,但一来,看湘北军的军容,知道成果不大,二来也怕被湘北军抓住机会攻城,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种险大可不必冒了。
眼见,湘北军退走,陵南军欢呼雀跃。自湘北军攻城以来,他们的日子何其凄惨,每日里忙着守城,累得要命,湘北军攻来时,拼了命砍杀,就连受伤都不敢后退半步,湘北军不攻时,他们还要不断地把种种守城物资安置运放,辛苦得半死。湘北军可以攻守自如,他们却不能有半点松懈,时时要保持警惕,以免被他们突然发起的攻击打个错手不及。就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而且湘北军也有意拖垮他们,进攻时常常分队攻击,一批军士攻累了,退下来,另一批又上,还经常性,深更半夜,发一声喊,发起大突袭,有时就是不攻击,也莫名其妙半夜里擂起战鼓,呼啸如风,令得他们猛得从半梦半醒之间跳起来,把个擂木火油全准备好,个个紧张得全身冒汗,湘北那边却半点动静没有,可能全营的将士还在大梦酣然呢。特别是这几日,湘北军的攻势狂猛无比,陵南军的压力倍增,若非吃准湘北无粮难以持久,他们几乎支持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