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平在殿前站了半日,那两位,一个光是手脚没处放地傻笑傻说话,一个只管垂着头,“嗯”“啊”“哎”“是”地应着,竟是谁也没发觉殿里头多出一个人来。
洋平咳嗽了一声:“圣上!”
两个人才同时转头向他望去。
洋平装模做样地下跪施礼,樱木只恼他多事碍眼,恶狠狠瞪了他七八眼。
晴子原本在皇帝面前就颇为窘迫,又不知如何抽身,此刻看到有人来了,立时飞红了脸,急忙施礼告退。
樱木也不便不允,心中懊恼,脸上却只得带着笑一路往外送。
晴子待要说不敢,又恐再引得这位皇上连篇长谈,令得自己无法脱身,只得大胆生受。一直走出殿外,外面的所有宫人见到皇帝出来,全部下拜。
樱木见这等情形,不便再送,只好止步。
晴子方才松了一口气,走出几步,却又回身,轻轻柔柔地说:“皇上以后还请保重龙体,莫要因小事动怒。损毁物件原是小事,若是伤了身子,叫我等臣民如何自处?”
樱木感动得差点没流下眼泪来,一个劲点头,口里连连说:“我记下了,再不让晴子你担心就是!”
晴子这才嫣然一笑,屈身施了一礼,方转身离去。
樱木目不转睛,看着她背好的背影,直至消失,尚且不肯稍稍眨眨眼睛。
直到洋平连着唤了他七八声,方才飘飘然如在云端中一般满脸笑容满眼兴奋地走回来,抓着洋平就说:“我知道了,我知道这些日子我为什么不高兴了。”
洋平心中猛一惊:“圣上知道了?”
樱木猛点头,然后煞有介事地往外看看,宫人们一瞧见皇帝的眼神,全部识趣地退得老远。
樱木这才压低了声音,把心中的大秘密说出来:“很简单啊,母后要为我选后,可是我却只喜欢晴子一个人。偏偏晴子千好万好,就是眼光不太好,放着本天才在这里,他却看上那只狐狸,我当然心烦啊。虽然我是皇帝,但我不想强迫她,让她不高兴啊。人家向来是个堂堂正正的英雄人物,所以才会心烦,特别是看到那只讨厌的狐狸时,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洋平挑了挑眉,慢慢地说:“圣上就是为这事烦心吗?”
樱木肯定地说:“当然,否则还有什么别的事可以难得倒英明神武的天才我吗?”
洋平忽然觉得头有些疼,忍不住苦笑着望定他问:“现在圣上的心情却似乎好了许多。”
“当然啊!”樱木两眼放光地说“我一直以为晴子喜欢那只臭狐狸,原来根本不是的,你看,晴子还是很关心我的,我这里一出事,她马上就来了。……”说到后来,他的每一道眼神,第一个表情,每一分语调,都有着无尽的狂喜。
以洋平对樱木所知之深,自然知道这位皇帝兴致上来,必要拉上自己说些个涛涛不绝的情意心事,缠绵之想,一时间只觉头大如斗,忙着打断他涛涛不绝的倾诉:“皇上,我们还是到别处去谈吧,这里该收拾了,如果让流川大人知道皇上你差点儿将勤政殿捣毁,说不定又要动气了。”
其实流川哪里有权限管得了樱木,樱木只要不把皇宫折掉,一点儿损毁的东西内廷中自可拔款更换,但洋平提起流川之名,却着实让樱木有点儿心虚,虽然想不出有何要怕流川之处,但这一番独对万马千军也无惧色的英雄气却壮不起来,只是表面上还须逞强道:“你这话真是莫名其妙,我这个天才皇帝,还要怕那个小心眼的小气鬼狐狸吗?”
洋平心中暗笑,却也只是陪笑说:“自然自然,古来哪有君怕臣的道理,只是皇上是万乘之尊,原不必和他一个臣子呕气,失了身份。”
樱木大模大样地点点头,却又一把拉着洋平急急从殿中出来,正要吩咐宫人立刻重新整理勤政殿,毁灭所有的犯罪证据,却见,殿外,明明朗朗的阳光下,立着那么一个叫烈日也清冷起来的男子。
三人打个照面,樱木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僵,洋平的心则猛然一震。
流川却是神色不变,从从容容,眼光自从樱木身后望进勤政殿中,也不见似乎动容,只是静静施礼。
樱木猛觉一阵无缘无故的心虚,忙端起皇帝的驾子来给自己撑腰:“流川枫,你不在户部当差,进宫来有什么事啊?”
洋平看樱木似模似样地拿着架子和流川说话,只觉一阵别扭,什么时候,这一对君臣知己闹到这份上了。
流川却是连眼神也不见动一下,沉静地说:“臣有一事,想求皇上。”
樱木原要仰天哈哈豪笑一番,然后说:“狐狸,你终于求我了,说吧说吧,有什么事本天才都会替你办到的。”但是和流川那宁静的眸光一触,忽然间就什么特英雄特豪壮的表态都忘了,只傻看着他,等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