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前妻(115)

母亲与我爹爹的定情信物。母亲几个月来日夜抚摩着的那黑匣子里的东西吧。

将玉坠握在手心里,这样的暖玉,竟也暖不了我的体温。

慢慢地展开那手绢,熟悉的母亲的绣工映入眼帘: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赫然是《诗经?秦风》中的《无衣》。

《无衣》……我爹爹该是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吧,母亲,齐国将军的夫人?母亲与爹爹失散,母亲与父皇邂逅,这么巧的,与……父皇和齐国一战,将齐国军队驱逐出大周国境数百里外的时候吻合!

虽没有亲身经历那一战的飞沙走石,然而父皇在世时曾傲然与我描述过。我爹爹在那一战中是生是死!母亲会与我爹爹失散,爹爹显然吉凶难卜。

母亲委身于……与自己有着国仇家恨的父皇时,心里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听着父皇傲然地对我描述当年的战争时,母亲温柔的笑容下,心似乎如若一刀一刀地被凌迟?

虽然父皇对母亲的情意是真的,可若不是因为流着我爹爹的骨血的我,母亲何以会待在父皇身边苟且偷生这么久?母亲死志早存,如今父皇离去,我也已成家,且她心知龙御夜对我的照护,所以她终于死而无憾了?

母亲待在父皇身边的十五年里,是不是也存过与父皇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心思?在父皇真挚的情意下,母亲每每动了杀机时,又心软了多少次?

……全不过猜测而已。

即使事实真如我所猜想的那样,我也不可能因为素未谋面不知是生是死的爹爹,而迁怒于父皇,迁怒于龙御夜或者大周国的所有人。大周皇室对我恩同再造。

甚至若是齐国再与大周国开战,让我选择去护卫一个国家的话,我会选择的是大周而不是齐国。

父皇,他是我弟弟齐宕的亲生父亲,大周皇室的所有人都是齐宕的亲人。齐宕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现在与我血脉相连的人,只剩齐宕了。★☆★☆★非○凡◇手□打△团→上弦歆月←倾○情◇奉□献☆★☆★☆

龙御夜和表姐进来的时候,母亲去世已有一柱香的功夫。我正用丝线串起那块玉坠,然后将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将那手绢小心收好,再拿了自己的手绢去擦拭母亲嘴角醒目的血迹。

一切表现的都太过正常。

正是这样的正常,表姐和龙御夜越发地不放心我。表姐主动下去交代宫人料理母亲的后事,让龙御夜留下来陪我。

已经顾不得去理会表姐让龙御夜留在我这里的大度,顾不得去紧张和忐忑什么。表姐临出去时,我只道:“一切从简,按照普通太妃去世的仪仗安排就可,不必太铺张。”

母亲也是不希望在大周国的宫廷里,大肆地因为自己的丧事而铺排的吧。

表姐看了眼龙御夜,见龙御夜最终点了点头,方才出去安排。

接下来便是守孝。齐宕依然不明白生老病死的道理,我对他说母亲走了,他也只是眨眨眼,以为母亲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回来。他在母亲的灵前跪了一晚,然后支撑不住了。我看着心疼,让宫人们仔细地伺候了他去。

守灵的那七日天气都还好,秋夜虽有些冷,没有风雨天气已是万幸。龙御夜白日处理政事,夜晚都会过来陪我。

或许是因为我母亲去世的缘故,表姐对此也不介意。还嘱咐龙御夜好生照顾我,夜里长时间地跪在地板上别着了凉。

我连日来好好吃饭,不悲伤也不哭闹,看着我太过正常的表现,龙御夜总是皱着眉。一夜紧紧地将我纳入怀中,低声道:“你哭吧,就在我的怀里哭,没有人会笑话你。”

看着龙御夜连日来日夜不停息的忙碌国事与操心我,明显憔悴了许多的面容。我于是笑着吻他的额,“龙御夜,我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了。你要好好的,龙天浚他也是我的亲人,他也要好好的……龙御夜你多保重。”

保重。

如同我一直苦心经营将我们的关系定位在亲人一样,龙御夜也一直将我们的关系与亲人拉远,而此时,听我以亲人相称他,他也不辩驳什么。

甚至我以此话向他请命,请求他善待龙天浚,他竟然应下了“好”字。

只以为我是因为父皇和母亲都相继去世了才说出这么一番话的,龙御夜全然没留意我最后让他多保重的几字那明显不同的话音……

早有私离京城之心,以往是因为母亲留于宫中,我多有顾虑。如今母亲已去,齐宕我会托付于他人。这京城我虽然留恋,却已经不是我该待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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